武大员工食堂旧忆
| 发布日期:2013年12月18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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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讲我这平生用过膳的第一个食堂。
1957年,我随姐姐、姐夫去武昌,准备上初中。他们也才大学毕业,分配到武汉大学任助教。学校安排他们的单间住房,在一位老教授客厅的楼上。厕所两家共用。没厨房位。
所以,三百六十五天我们仨都只能吃食堂。
那食堂所在的地点在校园生活区里,很中心。菜市、书店、邮电局、报刊亭、公共浴室、学校大布告栏,广播喇叭,全都在附近。
食堂没挂牌,大家都叫它“员工食堂”。因为在校园的二区,所以也有人叫它“第二员工食堂”。不晓得个中“第二”的“二”是“第二区的”者,还以是序列号。
那食堂单层砖房,黄砂混合粘土抹的墙面,对开的木头窗户。直溜溜的长方形,样子就跟国营工厂倒闭以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那些,现今尚存的,却再也无人看管的厂房。然而,它又早过它们二三十年,可想当年其风采和名声。
那食堂的名声,并不一定因为它的菜肴之美。那年月,有吃的就值得羡慕。因为“三年困难时期”还未发难,所以,1957年秋到1958年夏,那食堂小小的黑板上,白粉笔写的还清晰在我今天的眼前:雪里红3分、炒藕片3分、红菜苔3分、萝卜片2分……
那食堂的名声,和二三十个未必同时就餐的员工无关,而是出在每天三餐必然会遇见的外国留学生:苏联的,有3个,全是男的;朝鲜的,有5个,也全是男的;越南的,有4个,两男两女;美国的有3个,都是男的,其中两个白人,一个有色人种——据说,这三个都是在朝鲜战场上俘虏来的。
因为姐姐姐夫有课,有工作,有会议,所以三人不一定都能同时到食堂。谁先到,谁先用饭票买了先吃,反正各有碗筷,分食。我也习以为常,乐得自由,爱怎么就怎么——喜欢坐哪里就坐那里;要跟谁一桌吃,端过去就是;有谁要逗我,我就跟谁乐……反正,在那食堂里,我是唯一的少年,12岁,一个老是等待学校招收我的“好玩的小孩”——他们这样叫我。
那些外国留学生在食堂直溜溜的后四分之一地方,之间有个没门扉的月门,所以,算是“隔”
——从没有哪个中国大人去过里面;也是“开” ——外面的我们看得清楚里面的一切——两张饭桌,各有一围拆不开的四方连接凳;墙壁空白,也全都和外面的一样。
可我有过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进到里面去过。那是一个中午,不知道为什么来就餐的人特别的少。平日里一桌吃饭的,一个也没来。我姐夫和我姐也没来。那月门的里面就三个朝鲜的,没其他人。我突发奇想,跑进去,问他们“我的姓名,朝鲜字怎么写?”他们笑着,拿过我手边的一把黑色破折扇,写在一根把柄上。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忘了。那扇子没几天,也被我不知丢哪去了。
小小少年,没有烦恼,就因为这样没头脑。
理解大人为什么与这些留学生形同陌路——其中应该有彼此师生关系的,那是到了我已经投身文化大革命的洪流之后……
在那个食堂里,有化学系的助教叶老师,还有也是化学系助教的程叔耀老师——我最要好的大朋友;有中文系唯一的一位研究生,姓林,还是我们福州老乡,戴一副金丝眼镜,很清秀。最难忘的是:有一次,我边吃饭,边跟他们闹着搞笑,林老师——虽然他还是研究生,但是,当时研究生的待遇相当于助教,而且领助教的工资——忽然拍拍我:“嘿!你的筷子夹到哪里去啦?”
夹到他的菜盘子去了!
小小少年,没有烦恼,就懂得闹着好玩,没个正经的。
那食堂,后来,当然没有了现在。
而现在,我却念叨起它,忧伤地搞笑。
2013-12-18
【本篇有关】
武汉大学上世纪五十年代下半叶到六十年代上半叶,共有三个员工食堂。第一员工食堂在新二区,是座二层楼的小洋房,用膳的人很少,在职的时间与第二员工食堂相当,我有同学的家在新二区,所以我跟着去看过。第三员工食堂是座板房,单层,规模最小,一个厨房,一个窗口而已,主要是供附近住户买饭回家去吃的,印象中有它的时间,当在1962年,三区住宅入住家属之后的事,地点在武大幼儿园与李达校长住宅小院之间,一条杂树林荫道旁。我姐夫姐姐的家搬到三区以后,虽然有了厨房,但多半的时间,都在这里买饭 。
这些,当然早已的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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