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完全像些还长不大的少年，满天满地嬉闹。
      人行道本有蔽日的大叶榕遮盖，缝隙间，却尽是顽童射穿的水箭。
      我还走着。
      延续每天早晨的徒步。
      重复又重复走过的线路。
      九十分钟必须走完十公里三百公尺。
      平均每一百公尺迈一百一十三步。
      就跟时钟的秒针那样。
      所不同的，这两天得撑伞。
      要是不下雨，伞当然不用撑，但许多惜命者戴口罩。
      雾霾才真正蔽了日，遮了天。
      足已二十天咯。
      气象台说，这阵中到大雨、暴雨过后，雾霾的状况将基本清净。
      伞下的我，知道这不过精神鸦片。
      卖早点的还在。
      吹笛子特别难听的老头没了。
      摆弄社区公共健身器械的老太不见。
      溜拉布拉多犬的妇人歇起。
      拉人“去永泰”的的士皮条客猫在天桥底下。
      上学的学生、上班的成年人搭公交分别。
      挽着手臂，并肩蹒跚的那对老夫老妻不再。
      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终于让四周安静了下来。
      骑电动车，开大声音响的中年汉子销声匿迹。
      ……
      这时间，我倒喜心艳旧起来，记到九十年代中期听过的男女对唱《在雨中》——
      “在雨中我送过你 / 在夜里我吻过你 /  在春天我拥有你 / 在冬季我离开你…… /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单在此时独地记起它，并非因为它的歌词和意境合适——我完全没有一个人的“你”之具体，即使因为“你”是一首歌。这首歌在我买的第一盒磁带歌盘里，当年的时尚，今已而已矣。
      因为想到歌，还不由得联想另一首——
      “在雨夜里飘落下 /  黄的花白的花 / 带雨的花使我想起了她…… / 真教我心牵挂。”
      大约1971学会的。当年我还在省五七干校，因为调动离开的当天，好友经建去闽侯孔原帮我搬行李，他教我唱的。
      直到去年，因为整理收集的音乐，为歌找词了，才晓得这首歌的歌名叫“泪的小花”，是1970年台湾歌手青山为一部电影配唱的。
      这一点，也不是我会联想到它的原因——我完全没有一个具体人的“她”，而是因为“她”是我学会的第一首“通俗”的歌。
      还有一点，真的好感谢经建，那天正逢汛期，去孔原必经的白沙镇一片泽国，我们不得不搭人家的小船……
      记忆到此，还想起:我的第一次婚姻，办喜酒的那两天，大雨倾盆； 几十年后我往吉安皈依那天，滂沱大雨；以及这些年离开广州的急雨阻隔，次数难计！
      也难怪。我的母亲说:“命里带雨”，生父让我戴笠。

 

                                                      2013-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