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穿肠和佛主在心
| | 发布日期:2013年09月28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 |
1966年5月16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简称《五 • 一六通知》），宣告其发动文化大革命。
这一年我周岁20，在隶属福州的南平邮电仓库当试用工，到5月，一年的试用期过半。
接单位本部的指示，6月我去福州参加集中政治学习。
以为不过十天半个月的，结果一直延续到1968年的10月，我被下放到农村接受改造，才回到有家所在的南平。
回家后，知道家里原有的一尊观音和一尊弥勒摆件，都在运动初期“破四旧”时，拿到住所门前的马路上，当街烧砸了。邻居各家各户类似的旧物，也无一幸免。
观音立像，高约25公分，德化品，细瓷。是我的母亲之陪嫁。少年时，我看见它一直藏在箱底，便摆设到小桌面。
粗瓷弥勒的坐像，大小不及旧式坐钟，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都放在写字桌上。
我们家历来只祭祖，未供佛，就连说观音也没称“观音菩萨”，说弥勒只讲“弥聑”，未加“佛”字。
聑，发音tiē，两种意思，一是安适，二是耳垂。
我的父亲对于“砸掉”一事，只说“那时候，你妈会惊，别人家都砸了，躲不去。”别无多言。
我却戚戚。那时并不知佛，惜物而已。
为写此篇，专心在网上找寻弥勒的图片，真还在第271分钟时见得。完全与我们家曾有的那尊弥勒瓷像的大小、坐姿、手持、面貌、神态、粗细、衣褶一模一样，就连裂纹位置和宽窄长短也可复加我清晰的记忆。
宁可相信是佛成全了我的发心。
阿弥陀佛！
我被下放改造的地方，文革后改名南山镇，仍属南平市行政管辖，当年的全称是“南平市大凤人民公社”。
在公社所在地看得见的南山大队，也就是南山镇镇政府的现在地，那年月有个国有的贮木场，距离大队的主村庄大约2里地，算是偏僻。
贮木场附近的山坡上有两家农户，木头的瓦房，二层，都还没上齐壁板。
其中一户人家分配了三个福州插队的男知识青年住宿，一个是刘振霖，另一个是翁金俤，还有一个姓刘，名什么我忘了。
因为刘振霖的父亲也是福州老邮电，家与我们单位对门。天天走动，间有点头。当他的父母知道我将要下放去南平，就恳求我能带上他们初中三年级还没毕业的儿子。因为，那时被动员到农村去，接收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福州知青，绝大多数被分派在远离省会、省境之边、条件极其艰苦的高山穷乡僻壤，而在铁路沿线的顺昌、邵武，或能通公路的建瓯、沙县、建阳、浦城的，已经万般庆幸，何况南平既是铁路、公路、轮船的交通中枢，又是闽北最大的城市，更比这些地方近了许多福州。
我们共同商议后，在各自的情况登记表上填写了“兄弟关系”。
事成。
因为这层关系，即使我后来再次被迫调往远方的龙湾大队，刘振霖他们也还来看望我。
当我还在南山大队的1969年寒冬，一个亮灯时分的日子，振霖他们找到我，说他们套了只小土狗，已经杀好了，晚上用酒糟煮狗肉，叫我去吃。
我从来没吃过狗肉，又在猪肉极缺的岁月，感觉很刺激，就去了。
那已是亮灯的时候。
因为公社水力发电站的发电量供不应求，农户即使插60瓦的灯泡，亮度最大也好似3瓦，而这户农家则亮得刺眼！一看150瓦大灯泡，再问才知，他们接的是贮木场的电，
两个约莫5岁和3岁小男孩在寒冷的三面无壁的“厅堂”上玩，把个白瓷的东西，用条绳子捆住，拉着拖：“车来啦！车来啦！”
我将那东西拽住，拿在手上一看——好家伙，一个弥聑！
我让刘去问东家，可以不可以把这东西卖给我，多少钱。
刘回话说：“东家说，‘那个手都没有了的菩萨子，还什么卖不卖的，要，就拿去！’”
我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2元纸钞，让那大的小孩子拿去给他们的阿大。
那年月，我的工资28元。一个月的伙食费12元。
2元，相当于我5天的伙食费。
而一个农村壮劳力的男人，从早到晚在地里辛苦，所赚到的工分是10分。1个工分一般兑换5分钱。也就是说，那2元钱相当于他4天的劳动所得。
我在夹有细雨的冰风中半夜回来自己的住地。
趁几块狗肉还热在肚，把住“菩萨子”，在脸盆的冷水里，洗刷它身上的泥巴和背部的油漆。
没过多久，我就被闹离婚的事情纠缠不已。
后来听说“狗肉煮酒糟，必有大难遭”。
距离那天不到三个月。
关于弥勒，也叫布袋佛，其实现在的职称还是菩萨，但他将在五亿七千六百万年后为佛，继任释迦牟尼佛祖。等等的知识，是我年过半百后因缘学得。
刘振霖文革后期调到南平市公交公司当驾驶员。
我则在1972年被调到在闽侯县白沙镇孔源的省五七干校，继续劳动改造。
刘振霖文革后坐了经理的交椅。1997年间，借出差之机在福州我的办公室会过。前几年听说他因癌症已故。
翁金俤，还有刘姓的那位，听说他们分别顶补了各自父亲的船工岗位，在闽江航运客、货轮上工作。
一别都几十年。
这尊弥勒立像，现存在我家的书架上。
2013-09-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