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之新旧
| 发布日期:2013年06月05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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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9岁开始,按我的母亲说的几家水果店,每回挑十来二十只大中小不一的竹篮,送去。
竹篮是我的母亲日夜手工编来,贴补家用的。按大中小一只1分钱、3分和5分。
收到的钱,或者如数交给我的母亲,或者按吩咐,顺路在菜市场买点咸菜萝卜干,5分,1毛的。也有的时候要到米店买米,3斤,5斤。
1斤米,从便宜的8分,到贵的1毛2,最贵的1角4,都有。
那年月,只有东西好不好的挑选,商人做的是生意,童叟无欺是事实。
所以,只要照大人的吩咐,到卖东西的叔叔伯伯那里一说,人家起的秤无可挑剔。
要是需要带米回家,我的母亲先会提醒:“要问清楚是新米才买,旧米陈仓的就不要咯。”
1956年以后,随着粮证的发放,买米虽然还没后来实行的按人口多少、按男女性别、按年龄大小、按工种定量,但因为公私合营和粮食统购统销了,私人的米行灭绝了,代之而起的是公家粮店,这以后,米的品种多了红米,蕃薯米,对米的区分更加了细米、粗米、糙米、杂交米。妇道人家在厨房的议论,也因此增加了什么米出饭,什么米没饭,什么米硬磕磕,什么米烂渣渣。
我的母亲则会多了交代:“要是今天卖不好的米,就等两天再买吧!”
我当然晓得,“不好的米”指的第一是粗米,第二是糙米,第三是杂交米,第四是红米,第五蕃薯米,而最不好的是旧米。
旧米陈仓,煮出来的饭烂,渣,难吃。
1957年8月末我跟我姐和姐夫去了武汉,到1964年回到南平,这期间,我上中学,我姐他们教大学的书,一是无论在哪里里都吃大食堂,二是定量永远吃不饱;吃不饱何来的谈米的好坏新旧?那年月,只有屎不吃,什么都有人吃,像我,吃过野菜;我姐和姐夫吃过粗糠做的饼;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吃过芭蕉树根,而这些,是最最不遭狠饿的。就我现在阅读到的描述,江西有吃粘土的,许多地方有吃树皮的,还有写说吃人的。
那年秋后,我回家来,粮食的购买证一直过了三十年,才渐渐消除。吃饭的大米,不知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成为人们普遍的话题。“80后”普遍对单季稻、双季稻、三季稻,再也不像之前的人们那样,他们已经没有了必然的概念,因为没有了解的必要。拿钱去买,打个电话叫人送来就是。
倒是袁隆平杂交水稻的难吃,转基因大米对男性精子质量、人口繁殖的影响问题成为了本世纪以来的社会的关切,让我的“米之新旧”话题别出心裁。
昨天傍晚,阿聿和阿戴在网络上告诉我,说他们要赶班,让我自己先吃。于是,我开始洗菜,淘米。
就因为洗菜,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烂菜帮子也捡了洗,洗了煮的日子;也因为淘米,觉得以米之新和米之旧,写篇日志的可以。
写这篇,没有忆苦思甜的意思,一点跟这个不相干。却因此想借机说说那年代过来的人, 好像有一些很共同的特质,譬如:
职守。上班既不迟到,也不早退。
守本。宁可贫寒,也难有启齿求助于他人。
有自觉的羞耻感。即使那样的羞耻感很蒙胧,不是现在“八荣八耻”的行文,但很自觉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行的。
不浪费。迄今仍有许多人舍不得随便不要什么东西,剩菜剩饭照以前那样热了吃,吃得一干二净,不随便倒掉。
不贪图。不要不义之财,量入而出,不超前消费。
如此等等,不一而是而非,也无从说起和吃什么米长大的有什么关系没有。
可是,我自己觉得有关系。
2013-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