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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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笫之事

   发布日期:2013年01月07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床笫之事,也就是床铺和所垫竹席的事。
      说我一向讲究床笫吧,也确实讲究,不一定要长,不一定要宽,能曲体弯腿即可,但务必没有跳蚤虱子臭虫和异味。
      这一年多,回忆在西域的那四十二天,是没有竹席卧具的藏地,只有铺在床上的布垫,所以,触觉到的皆是床。
      一想到那些睡过的床,就急急地要在热水里泡澡。
      那期间,天寒地冻的,跳蚤不跳,虱子躲在牦牛毛里,臭虫大概冷死了,异味因为空气的凝结而不能浮发。
      以致我回来后,觉得自己选择在最严酷的冬末春初去行旅,带有睡袋,又在当地买了两床棉被——盖一床,垫一床,这样就与酥油茶的和熟牦牛咸肉的物体有了隔阂——确实足够英明。更庆幸且佩服自己能那么安稳地睡了四十三个夜晚。
      阿弥陀佛!这以后,永不重复于彼。
      因为回忆,就有了生平睡过的床笫之比较。于是,有了以下事的记写。
      祖母健在当年,那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开页的岁月,我们家有两张木板床,都是两张长条凳上,各并排5块床铺板,夏天上面各一领草席,冬天木板与草席之间加一稻草垫——祖母的稻草垫上还多一床棉垫。我姐跟祖母睡,我跟父母亲睡。那时代,那时的床,像我们这样还算殷实的人家,也多是头和脚都没“靠背”的,徒有“床”名,实在的只是铺。
      祖母谢世后,我姐去北京上大学了。1956年,我们家有了五件套的家具——写字桌、小柜桌、箱垫、靠背椅、双人床。全杉木的,深苹果绿的油漆面。
      那张床,是我们家第一张有“靠背”的床。而且“靠背”也是名副其实没有任何装饰的供顶头抵足之用的竖板。铺的不再是木板,而是早年怎么也舍不得用的父母结婚喜床的藤床。
      我在这张床铺上睡了大半年,以后跟已经工作的我姐去了武汉上中学。
      放假回家,我单独用三块床板架在吃饭时坐的凳子,作铺而睡。这样的境况,一直延续到我第一次结婚。
      结婚那年,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为新房打造了三件套楠木的家具:饭桌、写字桌、带床头灯箱盒的、蚊帐支架可以拆卸再装配起来的双人床。它是我们家第二张有“靠背”的床铺。
      随之而有的,我们家两张笫,也就是竹席子。
      我的母亲是特别爱惜竹席子的,非大热天不打开来铺,而天气稍凉,立即用热水清洗了,晾干了,收卷起来,再套入专门用破长裤腿接缝而制的布条袋,以待次年。
      这两张有“靠背”的床,曾随同我们家先从南平迁徙回福州我的母亲的娘家郭宅,然后搬到仓前山,再在爱国路院子里移了三个住所,最后于1993年搬进城之前,第一张“靠背”床铺已经打满补钉,送人都没人要,留在老屋,由着它去了。
      我的母亲睡了它二十九年。
      我的父亲睡了它三十七年。
      第二张“靠背”床铺还有八成新,为了忘却,连同其它的家什,也在1993年全送了人,去到边远的海角。
      以后,我们在城里的新套房里,量身定制了三套家具,床铺也一并时了尚。
      可惜,不足于此十年的2004年我的父亲——我们家的老太爷,在属于他的一辈子睡过的最好的第二张有“靠背”床上寿终正寝。又,我的母亲留下的一领打了无数补钉布块的竹席,也在那时刻彻底散了。
      2008年冬,含改造居室格局在内的装修,给我和我们家再次打造了新的床铺。
      人的一生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于床笫,睡觉,躺下休息,抱病卧床,枕头看书,相拥向背,生儿育女,乃至死去,等等的细节与重大,之于事,之于情,在家室,又不尽在家室,尤其出差和行旅,客居和寄寓。
      例如,篇头我说的西域藏地。
      还好,在一般的情况下,我不怎么认铺。1962年我睡过火车货车的铁皮地板。1979年夏天我睡过去火车站场的石条凳。当然,我也睡过不记其数的国内外四星和五星级的宾馆酒店。
      说起这,我不能不提我这个人的命大。
      1977年,因为一次谁都不愿意去的出差济南,我自告奋勇去。因为前面几天几个去的人都各有托词,以致我在济南取到物资计划调拨令,要坐火车回程,已来不及衔接相关的省级行业重要会议。于是领导特批让我乘坐的飞机——当年只有处级干部公务才有次待遇。
      为此梦寐以求的空中之旅,我喜不胜喜。
      岂知飞机飞经上海后,同机的旅客不知去向,仅剩下我一人被告知“迫于天气恶劣的原因”,不得不在上海虹桥机场等待次日的航班。我因此被带往虹桥宾馆。
      听引导我前去的工作人员说:“西哈努克亲王曾经就住过这里。”
      我感觉自己就差不多宾努亲王了。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住的最高级宾馆。
      好大的房间!床单、被、褥和枕头松软到我迄今无法形容,雪白到发出萤光。我一躺下就睡着了……
      许多穿白色衣服的人排队来送我,有人挑着谷箩大筐,谷子面上插了许多点燃的红色蜡烛……“还有人没来!”我这样叫着——我被自己的叫声惊醒!一身冷汗……
      第二天我上飞机前,有人小声地说:“昨夜一架飞机失事了”……
      那是我睡过的最幸福的床——没有笫。
      编笫的竹子条编了谷箩大筐!
      阿弥陀佛!
      我的母亲留下的另一领竹席子——笫,还在我们家珍藏着,差不多每年的夏天,像我的母亲没有,我会让它照见一次阳光。
 
                                              2013-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