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摩生父母没有笑容
| | 发布日期:2012年07月3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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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父》的时候，我内心杂乱，所写的似乎都词不达意，言不成文，所以，计划中的《生母》，在临写之前几乎放弃，深感自己无能为力于表述二位。
也许，本不该将这些写成文字的，而是在子孙面前口述即好的。
然而，写成的它们，又是回答“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根本，然后又是“我怎么成为这样一个人”探源的非常重要。
如果不写他们，那不仅缺失了生命的来原和秉性的缘由，还无法诠释基因的作用和叛逆要素的对象。
于是，我跌跌撞撞地写。
但愿它们是《春秋农事》之前没有，此后也决不再有的勉强。
在两篇日志里，我提到一个相同的现象——生母同生父二人都一样，我从未见到他们笑过。
我觉得有必要在这方面，写写我的理解。
他们的长子——我大哥，可钦14岁离福州，那个地处现在邮电大楼方位的的家，去到台湾，学裁缝手艺，后来，得一知遇，进到公司谋职，娶妻生子。
因此，有了他们的次子、三子——我二哥荣瑞、三哥剑辉的赴台谋生。
也因此，有了举家的迁台。生母有外文钢印的照相，或许即是用于当时证件。
据说，直到日本投降、二战结束，他们才回来。
从时间上细想，这里似乎存有不合逻辑之处：日本投降，也就是二战结束的日期是 1945年的8月15日，那么，他们之后应该回到福州啊，怎么又去了战争期间难民逃生的南平？既然我生于1946年1月，又是出生之前“谈好了一生下来如果是男的，就抱养”，我的奶妈当时也在南平。
这里有一种解释，那就是，1941年4月21日福州第一次沦陷前后，他们已经逃到南平，在南平落过户，后来才举家迁台，返回时仍担心战事复发，又回到南平。
这里可以一事作凭，即按“每胎相隔三年”，那么，在我之前光华姐是第一个送人的，她生于1936年，送人的时候已经5岁；第二个送人的是志忠哥，他生在1939年；光华姐在福州，还是在南平送出的，尚不得知，但志忠哥被送出则一定是在南平，因为收养他的人家在泰宁县，从事米行的商事，常往上隶属之南平。
是这样的吗？
不置对否。
从旧照看，张家必有一段时期日子过的风光。
这一点，我也口说有凭。有一日，问生父，为什么要将我送人，他语述平静：“那时候，不是养不起，是过多了，不想养。”
毕竟在我之前有大姐剑珊、大哥可钦、二哥荣瑞、三哥剑辉、四哥剑海、五哥模勇、姐吴光华、“六六”哥邱志宗（忠）、七哥模仁。
再又有了我，“八八”——实际的第九胎。
我不认为抱送予别人家，后来回见，二老心存惭愧，是不笑的原因。
那么，不笑的大有可能，而且确实存在的是，1949年以后，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张家一直背负着政治属性——“台属”的枷锁。可钦在高雄，剑辉在台北。1949年后淼茫无音，信件往来和台湾汇款务必经由“香港内祥”转达。
但这应该还不是笑神经麻木的最大原因。
最大的原因，应该来自三个方面：现实的难受，期望的不达和一再的失败。
现实的难受，首先是来自政治属性的“台属”，近乎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就连我找到生身张家之后，文化大革命在军代表收归的个人档案里，我的“社会关系”一栏就被打上“社会关系极其复杂”的鉴定烙印，何况他们！荣瑞自从台湾回来后，能左右开弓双手同时拨打算盘的他，以修车养家糊口。模勇算是最好，学医的他，娶一在排华中回归祖国的印尼难民为妻，借此在农场务工。模仁上不了大学，从书店当营业员，到工厂做锅炉工，什么工都做，什么工都做不稳。
所有的“台属”，都必须克制言行，否则，一切政治的罪名都随时可以枷身。
期望的不达，当然包括他们的后悔。
起码他们后悔回来大陆。倘若他们还在台湾，……
再有，就是一再的失败。
失，失去。
败，破落。
他们先后失去的有老四剑海，溺水而亡的，那是早年。
后来是在高雄的长孙，老大可钦的独子，去补习校上课，被火车压死。
然后是荣瑞的四女乖妹脑残。
接着文革的1968年，老二荣瑞因在中共解放大陆前参加过国民党的三民主义青年团，不忍遭批斗迫害，从三明大桥跳下自杀。
又荣瑞的长女，二老最怜爱的小萍舌癌死去。
二老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这些。
我秉性亦如生父和生母，凡是最让我心痛的，我绝对只字不提。
再有一点，因为体验而会意，我内心揣摩得到，可能在二老的内心里，有二人名为夫妻，也生儿育女排列成行，但不说一辈子，至少在我最大的半生里，是无法相处，无法一处生活的。这痛苦，未必是极大的痛苦，却因为存在的事实和无发遮掩的现象，使他们笑不起来。
在我见到他们的那些年里，二人是分居的，生父栖身在街道办的小印刷里，仓库门房作厨床铺统在一方。生母寓所模仁隔壁。与我说话，语各自事，从不互提。境外汇款，据说各半。
这一痛苦，更为人父母者，尤其是在已姓了别姓的骨肉亲子面前，相当尴尬。
因为他们的不在，又因为大姐剑珊、大哥可钦、二哥荣瑞、三哥剑辉、四哥剑海、五哥模勇、六哥邱志忠，皆已故去，我不再想找寻过问在的其他人们——下一代更无联系，即使找到谈起，也未必知晓心情，所有，这些且自的揣摩，即是我写张家的作结。
2012-07-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