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影参照之余记
| 发布日期:2012年04月13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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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买第一台电冰箱时,孩子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想了想,说:“爸想到相片册。”
这个回答让孩子大出意外,而且不解。
我解释道:“相片是鲜活的生活实况,冰冻冷藏在相片册‘电冰箱’里。”
孩子懂得了我的意思,有一天还搬进一篇作文里去。
其实,打这比喻时,我自己也懵懂,冰冻冷藏相片的将来会怎么样。
好多年过去,新旧照片多了起来,渐渐悟出一个明白:看刚拍的相片,是看拍的好不好;看许多年前的照片,会回忆当时拍照的事情;年老了,看早年的相片,第一感想一定是“时间过的太快了”。
上个月去武汉,和老同学聚会,还特意找当年的老地方,找那相同的立足点,以当年的姿态,希望能与几十年前的照片重叠相映……回来后,找旧时影相,顺着从小学到高中,得三四成双。
也许已感叹多了关于光阴岁月,此番再将两两相对,新片参照旧影时,我则生起些许悲情——例如,有旧地原貌不复存,故人各自东西已的;有曾经所在尚依然,却看并肩成独立的;有物在人在情也在,霜白欺负少年头的……
早期与人合照的,来龙去脉皆忘了,好在片纸空白有字记了年月日和人之姓名,只有单人在珞珈山雪霁时的所照,还有一点关于。
依日期记“1963年2月23日”,今查《万年历》,是星期六。那么,此中一定有笔误,因为,如果是星期六,那么从千家街走路到大东门,然后乘15路公共汽车,到珞珈山武汉大学站,最快也要到下午二点半,与记得绝对正确的,这张照片拍在中午吃饭从姐姐家出门,准备返回华师一附中的阳光当午,是不吻合的。
又,那张照片是珞珈山照相馆的师傅收了我6毛钱的。如果是星期六,一个星期才有1元零用钱的我,车费来回已经去了3毛,哪有什么剩余。只有是星期天,有了新得的1元钱了,才下得了这奢侈一回的决心。所以,拍照的日子准确的说是1963年2月24日,农历甲寅年二月初一,我读高二下学期刚开学不很久。
上世纪五十年代后半叶到六十年代上半叶,武汉每年冬天都有下雪的时候。不过,1963年的那场雪,下的铺天盖地之大,没的过了脚踝之深,是之前从1957年起我都不曾见过的。这是我为什么会舍得花钱留影纪念的重大原因。
回忆那一身的衣着,很有可记的四件:
手套。在武汉,每到冬季,我手必生冻疮。涂抹冻疮膏、烤火、热水袋,能用的都无济于事,十指纤纤红的硬块,先痒后痛,先肿后烂,要到春末才会结痂。那期间,戴手套——棉布的,四指和在一的;棉纱的,五个手指头分开的,都用过,没用;还戴,不是为了御寒,不是网络保暖,而是为了遮丑。
说到这冻疮的预防,见有篇记红军长征过雪山时,有个连队是唯一无一人生冻疮的,因为率队的命令全体用雪搓手搓脚,直到手脚发热。
可惜,知其
妙法,我已六十花甲后。
围巾。那是一条纯毛呢的,有些僵硬,不柔软,是我的父亲给我的,在学校我不围它,怕被同学说。那天我围,是为了拍出来的更像五四运动时期青年。1964年冬,
把它还给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每到冬天都围它,即使我们做子孙的给他买过轻柔的毛线针织的,甚至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他都用一不二,直到九十七岁寿终。或许,我的父亲是因为我围过它。
手表。那年代,老师校长十有过半没有手表。手表是忒金贵之物。有位教《三角函数》的老师,他有一块怀表,活生生地揣在几层衣服的最内里,掏一回看的我们都吃力。我却是我们们班同学中唯二有手表的之一。另一位戴表的是家在泰国的侨生,女的,詹慧珠,她戴女表,什么牌子的,没问过。我的是男表,瑞士英钠格的。我的父亲托我三舅在南洋买了,寄人带回,准备我娶亲用呢。我的母亲舍不得我还在校时给我,但拗不过我的索要。1971年——我早已结婚生子——12月,被下放南平大凤人民公社的我,要去连江县看望好友林国钦,中途在福州盘缠不够,就把那表拿到东街口的亨得利表店,在柜台上以84元钱被我卖掉了。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是32元。
棉衣。那是一件人长它不长的东西。新做的那年我读初三,穿着拍照时已经是它的第三年过冬。用最耐磨的蓝色斜纹咔叽布裁剪的。原先还有一
件蓝色布面罩衫,罩衫破的实在,棉衣也支撑不了多久,才剥离了去。
这些杂陈的文字,后人嫌弃罗嗦,只有我自己,或许还有与我一齐时代过来的人,才又遭跳蚤虱子的似的同时,啃一个高粱窝窝头。
2012-04-12 广州
这里的小朋友开电冰箱拿雪糕食,常是忘了要把冰箱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