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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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透顶

   发布日期:2012年02月07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我差不多要发疯了。
      这个我熟悉到每一条地铁线路站点的城市,却不知道一个在哪里停下的的脚步。
      这个我随时可以遇到无数万千人口的城市,却没有一个我愿意和他讲话和他们会找我讲话的人。
      无聊!
      无聊的很!
      无聊透顶!
      别再使用——起码要尽可能少使用感叹号,否则,将与无能的歇斯底里成正比!
      见鬼——我又用了一个。
      没有带笔记本电脑,不可能上街也带——这样,我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我必须找个人说话,我已经很多天有口不语——有说话,那都说的电话,不关痛痒的有意无心的过场话——我找了个说话的机会,在地下商场,向售货员要了两块面包、两块发糕、一份凉拌面、一盒油炸丸子,没有一举对话——我指什么,她们给我拿什么。到收银台,轮到我,后来的一个说:“让我先算。”我笑了笑,让他。那人大约三十出头,走了,收银员结我的账:“二十七块三。”我给了一张票子。她:“收您五十元,找您二十二块七,请拿好,欢迎再来。”仍然没有我说话的必要。
      这时候,我才发现事实上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到这么一个根本不是说话地方的地方来找话说。
      我拧着装塑料袋子,从地下走到地面。
      车水马龙的,五光十色的,珠光宝气的,鱼龙混杂的,秩序井然的,错综复杂的,纷繁忙碌的,悠闲自在的……传送带的电动扶梯、马赛克敷面的阶梯、大理石的地面、残疾人专用的无障碍通道……斑马线、红绿黄灯、快车道、小车道、自行车道、公共汽车专线道、人行道……我穿越斑马线,从那边边的人行道来到这边的人行道……我干吗要走过这边来……
      漫无目的!
      无聊!
      这就是很无聊!
      又用了三个感叹号。
      这太糟糕了。
      路边绿化带间隔着安排了许多靠背椅。
      很干净。
      我何不坐坐。
      一个人,推着婴儿车,从我的前面悠悠地走着,口里还相当故意地大声地说着:“春天啊——你在——哪里啊!” 婴儿车呀呀学语者“哪——里!”再来一遍:“春天啊——你在——哪里啊!” 婴儿车呀呀学语者“哪——里!”又来一遍……
      如果是个女人,这精神足以让我以为是美神在侧,但这是一个打扮得三分艳丽的大男人。
       我是绝对不会说给他听:“春天在你的前方五百米的地方。”
      如果我说了,他说不定会告诉前面的路曰:“嘿!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坐在路边的老头,精神是有问题的!”
      我开始下到地下,不是因为怕那个找春天的人说我,而是我还是回住所的好,地铁在地下。
      残疾人专用的无障碍通道上没有人行走,那我来走。
      大理石的地面这时候竟然少有人行,光彩照人的很。
      马赛克敷面的阶梯更是空空如也。
      这个城市是不是已经疯了,所有的人这时候干吗全都跑到地面上去了?难道都去找春天了?
      昨天立春的,啊,难怪春心萌动,春潮如涌……
      我站在电动扶梯的传送带往下——“嘿!又见到你了!”这话是坐在电动扶梯下头终端旁一面凹进去的大广告龛沿的男人发出的——是对着我说的。
      我走出传送带。
      “来!过来坐坐!聊聊!”他就是起先在超市收银台插在我们前面的那个。
      矮。
      小。
      整洁。
      吃着——哦,他起先买的是沙田桔。他把剥下的皮放进塑料袋子里。
      指甲剪得很整齐。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对主要的人印象说不上好。
      “饿了,坐在这里吃。不怕的,谁都不认识我。”
      “哦。我要回去了。你坐。”
      “哎!坐下聊聊嘛!”
      “你一下子吃光了你的桔子,是不是饿了好久啊?”
      “也不是,就是饿点。”
      “我这里有面包,你吃吧。”
      “那我拿你的一个。”他看了看面包袋上的标签价格,稍微犹豫了零点一秒,就大口大口地咬起来。
      “你是什么工作的?”
      “游戏软件开发的。”
      “湖南人?”
      “岳阳的。你也是湖南人吧?”
      “不是。”
      “我以为你也是呢。”
      “不是。你的孩子有多大了?”
      “和那个差不多。”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电梯上下来的一个小男孩,大约五岁。这跟我第一眼判断他大约三十出头是合拍的。“和他妈都还没过来。”
      我说:“你坐,我先走了。”
      “好的。”我以为他还会说声什么。但没有。
      “天快黑了,你也该回去了。”
      “不啊!回去顶多看电视,没意思的啊!明天又要上班啦!好无聊啊!”
      在地铁里,我一直想强记这人的脸,却再也没有印象。
      也许,以后——即使我现在记在这里有文字,但真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就是,他也无聊。
      人到无聊透顶时,就连自己会做什么和为什么要那样做,都不还清楚。
      到现在,我才多少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大声地问春天在哪里的问题了。
      我用了句号。
 
                                                            2011-02-05    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