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甘子片段
| 发布日期:2011年01月2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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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力行结婚离婚折腾了三进三出,前俩的娘家都传说“他男人咋连那本事儿都没呢”。第三的也走了,却撩下了个一岁半的娃,村子里没少闲话。
关于是不是自己的精气血脉,牛力行只跟我说:“随吧,有个带把儿的,总比水沟沟的强。你是他叔,给取个名吧!”
窗外:“瞧你家后院里这果子结得这么多,就叫‘牛得实’吧!”
一碗水:“那是啥子果实嘛!你又不是不识它的,喂马都嫌苦,油甘子,呸!涩着!还‘牛得实’呢!”
喝:“油甘子,不是也叫牛甘子嘛,他妈不是甘家村的嘛,那就叫他‘牛甘子’好了。”
一小张红纸:“老三啦,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娃的名字多少也得有点文化不是?咋就这么样地顺口溜呢!”
起身:“你自己取吧,我肚里的墨水都见底了。要不,叫他‘牛金贵’?叫他‘牛成富’?‘牛德裕’? ……我都写在这上头咯,你自个儿挑吧!”
门口:“走啦?!……唉!又哭了……老三你这就走啦……就来,大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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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宣传部长送来四个档案袋:“张书记,从下面县向上面推荐的一批里面,我们筛选过两遍之后,觉得这四个各方面都是合乎这次出访交流条件的,都是党员,政审都没问题,各个人作品本身的题材也都和两国姐妹城市‘生活与生命’的主题论坛吻合,表现出积极向上和与时俱进的方方面面。但是,作协方面,他们推荐的作品只有余心田的《山旮旯弯里的小事》。我们部的几个人觉得散文不象散文、小说不是小说的。但是,他们还是坚持。这样,我们就拿不下决定。我说,还是请书记亲自看看,您决定谁去就谁去。如果都还不合适,那我们再去想办法。”
“哦,那我就着重看这本不同意见的吧。请你安排一下,后天是星期天,上午十点,分别请他们四位到我的办公室,面谈一次,你作为部长要参加,我们一起都听听。”
“好。”
10时25分,最后一位进来。
“请坐,余老师……1973年生的,……那今年二十七了……知道,我说的是实岁,……我来不及仔细阅读余老师的大作,只是翻了翻,觉得乡村生活的气息特别浓,十几个主要人物故事的交织充满了生命力,真实性和文学的艺术表现手法也都有张力,即使有的因为各有原因不幸死去,也还烘托出生者对幸福的向往和努力……我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你,……下面,我问你三个问题,请你回答我,好吗?……你父亲的生日是哪一天?……很好,……你母亲的生日是哪一天?……哦,不知道,不应该吧,……你教的每一个学生的家境你都做过家访吗?……这么说,都还了解……哦,很好,……你怎么看待贫困学生们?……晤,做的好,……你是社塘的人?……九七年你去了北京怎么又回来?……哦,舍不得你的学校……户籍还在社塘,……啊,这才符合我们候选人的条件……还会说麻佬话吗?……向你打听一个人,知道有个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叫‘牛力行’的人吗?……哦,是你大?……那你怎么姓余?……哦,笔名,……那你身份证的姓名?……知道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吗?……不知道啊……我为什么叫‘张自’啊?也是初中毕业时,自作主张改的,那时大跃进,哪能老牛拉破车呢!……后来,就一直用这姓名了……因为这职位,不想牵累自己人,算是我隐姓埋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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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记,您和余心田老师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不行吗?”
“哦,他爸是我堂哥,也就是说,他是我堂侄。再怎么行,也只能是回避。”
“那……”
“有什么好‘那’的。他写的,现在来看是东西,还看得将来。十年后,要是还好看,那才有生命力。……让他继续教书,继续写吧,三十岁以后再说,……”
“张书记您也真是的。”
“真是做事业的人,不‘真’哪来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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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甘子怎么样?……他大如果知我这么着,应该也不好说什么。……生儿育女的事,他大是心力憔悴,能培养个甘子出来,还真难为了他……这人跟他大有些不一样,我二哥实诚,可,你不觉得,如果让我提他,虽然只要一句话,但是对他有什么好处……教教书,写点东西,未成名,不获利,有什么不好?……象我?嘿!官场上没天线的,不贪不腐不跟不随的,叫你倒你就得倒,还不如市场上卖的牛甘子,一斤还有十一二块的价!……现今这社会哪不靠关系,哪不靠包装,……我把他写的给老围子看了,没说是我的什么人。前几天,老围子说这十年前的笔触忒清纯,不流俗,有意境,……能不能成眼下的气候……他们还要再仔细策划,……再说吧,都三十七的人了……他那房间,还缺啥,你给拾捣拾捣,补足了了他们,毕竟老二就这根把子……结婚是大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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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给!……书名是三叔题的。”
“你三叔的字写的正。”
“你这带把的名,我取的不好吧?”
“不好,我也不用了。带把是带把,谁想到握了笔把子呢!”
“用到这份上,也还是处。”
“洛阳纸贵啊,名字贱。”
“嘿,二哥,你啥时也懂‘洛阳纸贵’这词了?”
“甘家村教书的牛金贵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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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甘子去年开春进了省作协,入夏调到县教育局的宣传科当了副科长,家搬进了县城。
“老三,你说奇怪不,我家后院的那油甘子,那样的劳什子的东西,几十年都好过的,怎么打从去年暑天那场旱过后,就再也没绿过一片枝叶……还剩这么半瓶了,盐水腌过的,你们留着吧!”
生活当然在继续,生命当然在延续,“余心田”的笔名啦,却从此再也不会有用了——我心里这么断定——即使他妈找上门去,说不定还有哪个姓余的。
2010-01-19 短篇小说
本文应 1月6日 人客高要求先生出题“牛甘子”而试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