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男初识女性
| 发布日期:2010年11月1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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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婚很早,早于今天一般男子的六到十三岁,但认识女性却很晚,差不多要晚于今天男子的五到七年。可以这样说,19岁那年,我还第一次识之女性,以一人始之。
然而,我和女生总脱不了干系。小学时,在同班中我年龄小了一岁,和男生玩,因为不参与捉弄别人,就常被欺负,转而跟大的女同学玩,又遭人笑。初中时,与某女生说美术课本里有个外国娃娃的嘴巴怎么那么翘,被一群男生取笑为我与她有“那个”意思,要跟已经和她“好”的某男生“争夺”,我听后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还继续地在教室里跟她大谈苏联人画的有多好。即使到高三,已有三四对男女同学相好的,我却不愿合群,偏偏自我孤独。甚至18岁我参加工作,到福州来学习,还混在几个平辈的女同事里。她们中,三个已是中年,两个已是少妇,两人属未嫁的“大姐”,只有一个谈过恋爱,拍过合影,后来女嫌了男,分了手,与新知男进行中的她,只比我大八天,所以,有几位叔辈和姨们的师傅,偶尔拿我寻开心,问我何不去争取。我呢?光知道夏天游泳冬天下棋,白天有事没事地乐,夜晚埋在灯下看书,上班时间借实习之机,一个工作室一个工作室的轮这玩,全说些没厘头的小事,闹得三天两头被组长、科长找去训一二句不痛不痒的。星期天,小院里难得有谁还留在单身宿舍,我家在南平,远在几百公里外,没得回,所以,只能有什么可玩就自己玩什么。直到我结婚,除了动物的本能被调动做事之外,是绝对不识女性的。
要讲清楚这听起来很不通的现象,就得讲一件具体的事,说明当时的我多么的不识女性。当然,通过我讲这事,也才能确认我自己是从那件事之后,才受到女子的启蒙,初次识了女性。
事情关系到刚才提到的同年同月生的那女子。
为了叙事的方便,姑且在这里编一个名字,代表她的真实姓名,叫她“柳如竹”吧。
有这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下雨天。整个小院楼下办公室、楼上单身宿舍的那“两层楼”和侧面单层“木板房”里,就剩“两层楼”财务科里单身女柳如竹在加班做帐,还有一个在“木板房”俱乐部间公共书橱前翻书的单身男——我。
俱乐部间与财务科办公室的斜对面,间距不到20米。
差不多两点半过,夏季的雨停了,四处静悄悄到能听见小院中间大白玉兰树下的雨滴声,更响的是柳如竹那边 “咔——嚓—,……咔——嚓—,……”的节奏声。
因为好奇那玩意儿,所以好些次人家结帐计算时,我都争着:“我来!你去忙别的吧!”
那是什么东西呢?
一台德感国产的手摇加算机。
想一想现在超市的收银机吧——它也就是同样的原理和构造,把0到9的十个阿拉伯数字分组排四行,每个字一个老打字机式的键,组合在左侧,右侧前部有一小卷纸。所不同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台加算机光会加,不会减,而且每输入一次数据,就得摇一右侧后部的手摇柄。这样,才可以把键敲出来的数据,通过打色带,把字印出来的同时,又将纸推着逐行向前,到必要的时候,左手指压住“+”号键,右手再摇一下把柄,就有了合计数。
那“……咔——嚓—,……咔——嚓—,……”就是输入时的间隔和摇动手秉时,那玩意儿时发出的。
那玩意儿还有个特点——沉重!大小不过现在超市牛奶包装的一小箱盒,长度只有四分之三差不多,沉重却有两箱牛奶差不多。咋地?原来呀,机子有块与底部大小等同的厚铅块,不这么着,向后摇把柄时,机器肯定跟着往后跑,所以要有镇得住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那咔嚓歇了,应该柳如竹加班完了。
最好她加班完了,好让我有机会玩一玩那玩意儿。
象貂禅,貂禅来:“阿达——,你在做什么啊!”
我过到他那边去:“有什么事?”
柳如竹好象要说什么,没说——事后我才回想起这零点零秒欲言犹止的细节,但还是说了:“没事,就问你在干什么。”
“哦,那你帐做完了?”
柳如竹有点打不起精神:“还差一点。”
“那我来替你做吧!”
“你不会摇,玩坏了,全公司就这么一台,你赔得起?”
“那我不玩就是了!我去学骑三轮车吧!”我一说就走。
“你这个人啊,真是的!”柳如竹这样的话,女生很常讲的。
我在院子里把运输组不上锁的三轮车把着骑,还真跟骑自行车是两码事,把头不容易掌握。
不一会儿,柳如竹也从财务科出来:“阿达,我门没关,去十分钟就回来啊!你要是这么没地方去,还不如帮我去做帐。”
“你又不让我去加。”
“我是怕你乱摇,摇坏了啊!”她莞尔一笑,我觉得蛮好看的:“你不乱摇,它就不会坏的。”
我看着柳如竹往厕所那头去。
想想我也就进去了。
进到财务科的办公室。
我的父亲教过我“瓜田不钠履,李下不摘帽”,因为知道财务科有出纳专用的大保险柜,所以,并不担心钱票之物的问题。柳如竹也不是财务科的,她和我一样是储运科的,为什么她会在财务科的办公室加班结她的器材帐呢,因为正如她说的“全公司就这么一台”。她是乘星期天,会计们不在,加算机有空,才不回家的。他家在城里,我们公司在城外南台。
我一看记号,就知道那是已经输了的,该从哪里接下去,于是开始敲了第一组数据,照常去摇手柄——咦!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摇不动呢?——重来一下,用力摇,机身差些被拖着往后了,还是卡——我把机壳的几个扣环解开,机壳掀了,检查。不关色带的事,纸卷也没问题,应该是手柄连接到里面键齿轮的,有两个或两个的相互错位了。
“呀!你怎么把机器搞坏啦!”柳如竹这话从门外冲击进来,声音好大,怪吓人的。
“我刚摇一下,它就坏了。”福州话把一种没事找事干,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举动叫“盘数”,我默认。
“这回你该死了!起先就跟你说了,坏了要赔的!”柳如竹的脸有点红,满好看的,而且说这话时,就跟算命的算的很准那样不无几分得意。
我想了想,辩解道:“好象……”
“有什么好象不好象的,你玩坏了就是玩坏了!”我怎么觉得平时与和风与共的柳如竹,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柳鞭竹箭的。
“不对啊——我根本连摇都没摇!它本来就已经是坏了的啊!”
“什么本来就是坏的啊,我去上厕所之前还在加,都好好的!就是你,手那么贱,才会搞坏的!”在福州方言里,说小孩贪玩,乱弄东西,可以用“手贱”,并不等于针对成年人做人没品位那种,与“贵”相反的那种“贱”。
我在三十五岁前脾气好的很,何况那年不到二十,一点不懂计较,一点没有火气,一点也不急,一点也没心机,凡事一次次地单薄和纯洁好比一张张白纸,只是那几方针有点无奈:“好吧,我来修不就可以了嘛!何必呢……好汉做事好汉当……看你现在笑了,真是的……你一笑就好看,……跟你说好朋友才说的话,你可别生气啊——我告诉你,你一生气,你那蒜头鼻子就很红……而且会发淡淡的紫……看上面的毛孔一个个的,还都带小小的黑点……”我不知道柳如竹有没有在听,找来工具把手柄卸了,鼓捣了好一阵子,又把手柄给安上去,机壳盖好,扣环扣了。
完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拆除手柄之外的任何部件。
“明天,一上班,你自己去跟科长说吧!”柳如竹把财务科办公室的门拉上,没有商量余地的命令。
第二天,三个领导逐个从低位到高位找我谈话。
我一句没说,连过程也没吭一句。反正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把“情况”、“事实”、“性质”讲清楚了。凡是那几天要用那台机器的老叔老姨大哥小姐,没有一个不重复一次他们并不在场但情况很清楚、事实明摆着、性质很严重。
性,有性器的性,有性别的性,有性格的性,有性质的性;有个性,也有共性;关系到人身体,关系到人际,关系到人品,关系到人事,关系到单元,关系到类似,等等。就跟那东西那玩意儿里面的齿轮,卡住的事是常有的,卡住了,修好了的东西,玩意儿就从此不好玩,在我的眼里就只是件东西而已。
半个月后,那东西,从上海修好,运回来。
下一个月我的工资被扣了19。我当年的月薪是24。19,我那年也正好就19岁。
我这人一辈子跟男人没记过什么仇,一辈子除了记几件女性的可叹之事,更没恨,即使三十五岁后遇事当时怒不可遏,时间长了,即使还是有事要记,细节真是都健忘,不因事起不会重记,重新回想,也不过慢慢地想,才想得起来。就拿今日说的这柳如竹一事,并不是“记几件女性的可叹之事”里的,比起在女性方面其它遭受到的,这事连鸡都没有蒜也没颗,鸡毛蒜皮都没个影呢。只因为我在总结性别对我处世于人生中之影响方面问题时,追找“第一次”,记了起来的。我岂能料到去瓜田李下遇着了柳如竹呀!
所以啊,我有时挺理解曹雪芹写贾宝玉,阵日在脂粉里厮磨,和袭人等奴才云雨,与柳湘莲等菊花,却是地道的好玩,一时间把根本问题解决了一下,偏偏情啊啊愁哦哦的;也鉴赏得了高鹗所续,觉得把这看似花花公子的披一身猩红,安排在白茫茫荒雪处,使其终于有个识女性之年,从此随疯疯癫癫去到觉醒。
2010-11-13 子夜至凌晨三时半 上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