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轻轻地笑笑地
| 发布日期:2010年10月21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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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已经过世了几年,这是前一个多月我才知道的。
我知道的途径,竟然是在我这里写的一篇文字之后。
有人客大概是搜索“大风”人名时链接到那篇的。于是有文后留言,我便知了斯人已逝。
记得那年我为他画过一幅肖像。他看了后说我:“没被列宾美术学院录取,你的美术天赋断了。”
虽然他年长我十来岁,但他的专业是生物遗传学,应该在美术方面,那时所懂的大不如我。然而,他似乎更象在研究大猩猩那样,用他的左手掌托起我的右手掌,继而转而托着我左手掌,反反复复地察看我的十个手指,半晌才轻轻地笑笑地说了他的看法。
如果不是因为我后来离开那个城市,应该是可以一直听到和看到大风轻轻地说和永远的笑笑地对任何人。
那天,我准备去湖边写生。路过单身汉宿舍,想起星期天大风应该休息的,就找到他住的。
那小间,打了两张铁架床。另一张床是大叶的。大叶是化学系的,和大风同期分配到这所大学任助教,那一段时间他请了探亲假回老家结婚去了。
“走之儿,”已经快下午3点了,起来给我开了门后又躲进被窝里的大风叫我——因为我名的末字是“达”,既然我给他们起了“大”号,那他们就是把剩下的偏旁部首给我也取了个昵称。
大风把枕头竖在铁床架的后背前,上身一靠,轻轻地笑笑地说:“给你——这是特地买来留给你的!”
“糖!”我当年有多么的惊喜,说了当今十五岁的少年会很鄙视,可是那是什么年代啦啊!10颗水果硬糖的稀罕绝不亚于时下1台PSP3000掌上游戏机来着!
“是的,我用两斤粮票换了一张高级水果硬糖票。”大风轻轻地笑笑地说:“买了,全在这,都给你。”
“我拿3颗吧!”见大风轻轻地笑笑地,转而说:“那一人一半!”
“不,全给你!”大风轻轻地笑笑地。
“为什么?”
“不为什么。”大风轻轻地笑笑地。
“这样不好。”
“你别老站着,窗缝透进来的风,比外面还冷。”大风轻轻地笑笑地:“本来要午睡的,也没睡着,躺着看书。”
“我要走了。”我抬了抬肩膀上挎着的画板。
“今天不去湖边好吗?”大风轻轻地笑笑地。
“但是我要画画啊!”
“你可以画我啊!”大风轻轻地笑笑地。
“你做我的模特?”
“当然,”大风轻轻地笑笑地:“我看走之儿能把我画成什么样。”
“我先画张简单的素描吧,你能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
“为什么要照片?要照片,那不如把照片放大咯。”大风轻轻地笑笑地。
“素描起码要三个小时,时间没能来的及,我画个粗点的,回去参考照片,再创作。”我第一次把“创作”这个词和我的画画联系起来。
“那好。”大风在铁床边的床头柜的小抽屉,找到一张他上星期拍的1寸证件照,就要递给我时,又收了回去,轻轻地笑笑地:“我写几个字吧!”
照片背面三列蝇头正楷:“大不了走之儿。1961年12月10日 二十七岁 武汉”
1962年元旦那天,当我把“创作”的第一幅肖像油画交给大风时,大风提到我报考美院的事。当然,是我早先告诉他的:苏联教授来选拔时,看过我的手指,觉得粗而短,画油画最为合适,但怀疑我有点色盲,最终还在第三轮时放弃了我。
从此,我再也没有创作过肖像画。
好象我所有的美术天赋完全归属给了大风。
三十年过去,我去见了大风。
大风说话声高了,笑呵呵地:“后来,我结婚了。41岁结的。有个女孩。她妈也是我们系的。”
书房临窗的白墙上挂着我“创作”的大风,已经镶了边框的。
“走之儿,你画的样子真的象我,我是‘大不了’啊!”大风是不是老来耳聋,老把声音放大着:“实际你画出来的气质是你的,我软弱,所以,我随和。我写给你的‘大不了走之儿’对你合适不是?”
我轻轻地笑笑地:“是。”
“这些年,没见着你,看现在你这样子和我样子,好象对调了,都变异了,交换了气质呢!”大风哈哈着。
那次临告别,我拍了我“创作”的那幅画。
没拍大风。
大风死了!
2010-10-21 夜
六天来构思的短篇小说,插图中的人物画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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