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经由父母说
| 发布日期:2010年07月15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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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俗语甚多,我能记得的,惟经由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说过的几句。是将之作为训导言辞来接受的,久而久之,便成了铭记。
知道写成白话的文字,不但读起来很觉得别扭,还丢失了许多内涵,连本有的韵味也索然。只是将就着出来,留予家人后代看看,也好笑话类似旧日的家教,于今之不同,却成就了多少做人的应当。
“饭碗要扒净,剩下饭粒,明天讨的老婆会麻脸!”
刚学会自己端碗握调羹的娃娃,哪懂得什么老婆老公的,但在我那年代,麻脸的人常有见着,甚是难看的,所以这句话早于“锄禾日当午”那首古诗,对我产生作用。没读过书的我的母亲,只能以这般活生生的参照人物,来震慑无知,保障了我二度娶妻,各各脸面都极的光滑。
我的母亲自然是不曾想到,扒得一干二净的,餐餐见了底的碗,同时又是“空落落”的征兆呢?若知,那一定宁可准许我剩一口,留一点,做“种”的啊!
不过,无论如何,我迄今的饭碗一定是精光的。
“男摇穷,女摇贱。”
我的父亲极少说我。有一次,大概实在看得忍无可忍了,猛然间对我呵道:“脚不要抖!”接着,就说了这话。
我不明白,问为什么不能抖。
我的父亲作了解释:你看,唐部人,不论富贵贫贱的,有事可为,忙里忙外,哪有功夫抖呀抖的?富者,接受教育,从师,自然严格规矩,岂有让你抖的?贫者,立志,藏起内心,一抖不就露了凄凉?只有,穷途末路,不知下步了,脚抖呀抖地想,越是想不出,越抖,抖到尾,脚毛都抖没哦,是不是摇穷了啊?
我当时问过我的父亲:“那怎么讲‘女摇贱’?”
我的父亲解释道:吃饱闲,不事做,那样女的,没规没矩,只有做白面的才那样的生相。
我长到十一二岁之后,才明白所谓的“白面”,即脸上擦许多白粉,为娼为妓的女人。福州方言顺此还有一词,语嫖娼的男人为“白面哥”。面,脸也。
更大几岁,听传说,知唐末时期,中原争战,许多男兵转移入闽,与土著女性结亲,所以本地人称男子为“唐部人”,而所言的“唐部”,则是丈夫。
三十多岁,读了点书,虽然明白了人之所以抖动腿脚的心理,也知道旧话俗语之不科学,多禁不起推敲,甚至发觉“抖”跟“摇”是两种动作,但我的父亲那次呵斥,只要我腿脚刚刚抖动几下,就一定会无声再现,立即住足。
我的父亲上过私塾,喜欢看戏听类似北方曲艺说书的福州评话,兴致来时,出口成章,大有过我行文之意趣。
“吃来啧啧声,大了变猪精。”
“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行如风。”
前一句是我的母亲见我吃食时的所说。
后一句是别人的话,我的父亲教导我的。
始终没变成猪,庆幸!
虽然我们家从来不曾有过四平八稳直挺挺椅背的太师椅,但不论何时,我都坐有坐相;不论怎么样的疲倦,也绝不东倒西歪,站有站相;不论休息或是卧病,在人前必是躺有躺相。听说,走路步子重的人命苦。我当然不极力要使自己不是苦命人,所以步履轻松、轻快。
好习惯养得成挺正气的。年轻时间有好几回,部队的人初次见到我,都以为我当过兵。
懂得举止细小关乎自己与人,实在是幼小时受到大人严管的成就。
“灶口南,有物含。灶嘴北,没得了。灶嘴东,一世空。灶嘴西,有物啃。”
我的母亲从不迷信,更不管风水的,却在我们家搬迁到福州仓山,入住他人弃置的公家小木屋,我找师傅来帮助砌灶的前一天,特意说我听的。
1976到1981年,小木屋的灶口一个朝南,一个朝西。
1981到1983年,单层瓦屋,灶口朝西。
1983到1993年,楼房二层,两灶口都朝东。
1993以后,楼房六层,煤气灶没口,以前论照说,朝南。
并不觉得这俗语的兑现。但,生活起居所应注意含衔有食、事莫纠缠、积蓄应当和品味人生,却无数次在不经意中,让我触景生情于往事、旧说和先人。
2010-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