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吧，白马河的这边，今天才开始安插河边护栏。
      白马河的那边，乃至其它流经地段，二三十年前就都有护栏的，而且不象今天这边的铁栅栏，简陋得很让人觉得临时，而是水泥钢筋浇筑的立柱与有着镂空图案的水泥板壁建构的，显得那样厚实、镇定、沉稳和永久。
      是因为去年权力单位特许违章在这附近四十米的河边，距离河水不到5米的地方盖起了一排三座三层楼的据说是这个单位拆迁户的过度房。生活排污管道当然就近直接倾入河道。
      这就是违章，必须有特许，而能获得这特许的，则张显出权力。
      要不，这沿岸是准备建公园的。
      不障我的前景，不关我的事，何况此地不是他现在建，也一定将来她要来建。这样的几十住户，估计也不是他们单位什么领导，只是平民。平民能有个安身的居室，无鸡犬声色，不能说与我四邻都不利。至于排污，好在管道的出口在我家的下游。
      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为做鬼积阴德。
      就不知这铁护栏完工后，是不是真的会因为是铁制的，而能抵挡得住从河里爬上来的死鬼。
      我说这话，是有来由的。
      好几年前的同一年，同一夏，同这条宽不足十米、浅只到人胸的古代护城河，相去不到六天，都在夜晚，就死了仨，都是男人。
      男人被个女人在深更半夜辱骂，女人的声音传到方圆一里地，语速快似鞭炮，约莫有那么十分钟或不到的时间，忽地嘎然停止，接着是“救命啊！快来人啊！”完一人命之后，完了两人的事。
      男人莫名而死，浮到水面的尸体由派出所雇来的船工捞到岸上，晾在黑夜的黑色的灌木丛下草地之上，因为派出所不肯付出原先说好的工钱，船工明摆着不肯交出尸体。死者不能已矣，生者偏不偷生，于是公不了安。
      男人喝醉酒，走到没有护栏的流域，一脚走空。有人恰恰见着，惊呼。警车来前，已被好心人拖起的，可惜救护车上的白衣下到地面时，落水者已成酒鬼。次日天亮，家属五六七八九十人，带着殡仪馆的车来，又呜呜地开走。世界少了一个人，断魂桥上多了一分清醒的魄。
      生不同时，死同河。呜呼！水泥护栏拦不住不会水性的寻死的、不想死的、误死的人！
      于是，铁将军的来也！

      电锯切割铁件发出的锐利尖声，漫不经心地挑逗着大热天里所有知了的声嘶力竭。
      电焊条将铁条与铁条连接起来时，飞溅起的星花烟火，让人以为是2008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开幕之微缩景观。
      一切是如此的和谐，即使我这样一直都要求公共社会共同遵守公共法规和蔑视霸权的人，也事不关己则已矣。可想而知，和谐有多么的容易。
      护栏一道，权且能防护躯体的意外，怎么能捂得住屈辱后挺身而出的生灵？怎么能焊接得紧官民的关系来为了民生？怎么能隔阻权力不至于特许违章泛滥而引发燎原的烈火？
      工程建树者当然不会联想到这些，因为他们只知道如果不，有可能会，而并不知道真有过或知道却不如我亲闻亲见这些死人的事。
      鬼的事，当然是我说说而已。
      世上本无鬼。
      鬼都是人做的。
      能为所欲为特许违章的权力，死活都不是人，鬼得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