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想再找找过去的“文学”东西，自然就想到保存的那些备忘录来了。
      从1980年到1995年，我用台历随手记录当天的些事。一年一本。十六本除去空页，或厚或薄，或多或少，或三言两语或密密麻麻，写的有家事大小、赡老教幼、经济收支、客人至去、书信来往、电话拨挂、讲座接洽、课程时日、公务差遣、会议行程、红白喜丧，偶尔也夹杂有即兴文句。而感情思想方面的，在5840多天里不过20天，是刻意不写的。即使写了，也都是有似无、实却虚的“文学”乱笔。
      一本本拿起，一页页翻过，找到的仅有三付对联。其中还有一上联是古人的。所以，充其量也就两付半。
      就在拿起翻过的当儿，入眼来数百人名和那时的事，竟然至今人还有个轮廓的、事还有点印象的，皆寥寥！着力在记忆里搜索的过程，犹如看别人家写给我看的字条。有的，我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经历过的。
      之所以笔记，当然就为了日后的备忘。之所以不详记，是相信自己凡事皆可提一而忆得全部。现在，却是连备忘的也忘得十有八九了！
      所剩能大致记得起的有两方面的事。一是家事，尤其孩子的事和我与孩子之间的事。二是家族亲人和同事的去世。
      孩子功课的进展、学习的成绩、学费的缴纳、放假的活动、老师的联系、家长的会议、教养的得失，无一不是详细的。看之再现，颇感为我孩儿之不易和我为孩儿之父的艰难。酸甜咸苦辣，五味杂陈。追昔不可再来，抚今只能独在，多少心血是当年流淌的鲜红，今已凝固成块状物。我将之放入回忆的清水，看那血色的线状从最清晰的细丝慢慢地溶解，到末后的浑浊，不须一刻。独饮这回忆的杯水，竟然让自己的眼睛布满血丝！
      家族去世的，包括我的母亲、两位姑姑、两位堂兄、义父。亲人走的，有我的师傅、一位义弟的母亲，再便是生父、生母、一位胞兄、一位胞姐、两个侄女和一个侄儿。同事中去世的有二人，都不过英年。对于他们每人的离去，都在当日记录了病因、终时、享年、出殡、丧礼。或许因为自己的年纪，过去随手记的，现今再见才感觉人生的终结不过都是空手而去和家人哭泣。莫名地想到，将来的一日我之去，谁有一笔的又将来不也如此而已。
      只可惜了那些怎么也不能再记得起的。其实有记录的必是当日感觉值得一记的。二三十年里竟忘记得如此荡然，去日无踪今觅有痕的水流是。
      翻罢一摞本本，寻思这几十年自己写过的日记、备忘录、字条，或本，或簿，或册，或纸，最是有保存意思的，莫过近二年十一个月的博文。虽然一路写来一路也忘的快，但毕竟是成文的东西。纵使将来自己也还是忘记，但总归还有篇目的连串。何况，其间不仅有人、事的记录，还有情、思、想、恋的心怀。到敲不动键盘时，以目视之，能记得的，当如回锅肉的滋味，而忘记的，则似光透竹林，叶片成书，老花眼看风过处，不亦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