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苍苍，好不容易到了做爷辈这份上，如果成天还得为着孙辈去操劳，再怎么天伦之乐，也有地里之烦的时候，有时候自己想独个宁静一会儿吧，还得挂着小的不要乱跑啊，爬高啊，烫着了啊什么的，足够受的。这操心要得歇下来，要么小的睡着了，要么老的闭眼去。
      我呢，有个法子，让自己既无须操劳，又可乐的招之即来。这就是，孙子们由他们的爸妈带，我觉得心里空缺了，就召集他们都来聚会。带小的事，仍然不由老，由他们的爸妈负责。
      最近的召集是在上个星期天，我们一大家子去罗源湾。在福州能随身带着的，这次只有四岁半的涵涵和三岁八个月的潇潇。
      涵涵身材高，潇潇分量重。
      涵涵已经移民纽约，潇潇目前仍然留在中国。因为他们共同的堂姐轩轩没得来，没别的玩伴，所以哥俩既有同性相斥的时候，也又凑合着的时候。感情上说不上亲密，表面都不称霸，实际明争暗斗。最近不是奥巴马要来访问中国吗，我让两个小家伙拥抱一下，潇潇自以为体重已经超过涵涵，涵涵靠近时，他偏不，给涵涵一个难堪。我戏称他俩是“中美关系”。
      那天，福州往宁德高速公路出事故，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车堵了一个半钟，立冬的气温还高达30度，路上路旁尽是下车来找凉的人。
      涵涵和潇潇给大家的搞笑，也就从这里的这时开始，直到重新通行，到了罗源湾品完海鲜回来，究竟闹了多少个回合，我没去数，光是拾得的童趣，就够我写篇忆事，且留着冬季进补的。

 

 

钢铁轮胎问题

      接着前面提到“中美关系”，面对四处活动、生龙活虎潇潇，涵涵多少觉得自己应该在策略上有所调整。由于世界经济危机，潇潇的实力还在猛增，希望潇潇能够克制自己，不要扩展势力的涵涵，先向潇潇抛媚眼，果然潇潇得意洋洋大笑。见时机成熟，涵涵梳理一下美国老鹰的羽毛，开始飞行，着陆后就有了第一个回合，两人站到汽车的前面：“潇潇，你的汽车轮胎和钢铁都存在倾销的。”
      “我写了我的名字，这车就是我的。”潇潇的战术是不直接谈轮胎和钢铁。这里面含沙射影带出了美国进出口汽车的问题。
      涵涵扯了一把潇潇：“现在我们要谈的是轮胎和钢铁，而不是车是是谁的问题！”并且开始找事实证据。

      好不容易达成共识。在新闻发布会上，潇潇说自己是胜利者。涵涵认为，应该遵守共同的游戏规则。然后，做出不管谁怎么崛起，世界还得有老大的姿态。
      对此，潇潇不无嘲笑：“哈哈！看你那样！”
      涵涵喝口水，压制一下，显出大国风度，然后指出：“潇潇，你手里吃饭的叉子还是我的吧？”
      这样的揭底很令潇潇措手不及，严重失态到冷泪盈眶，最后哭了起来。
      这个故事以潇潇在钢铁、汽车和轮胎前的抽泣结束。

 

 

      这个故事不关两“国”关系，而纯粹是在玩时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故。
      故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事故严重得太丢人。
      是这样的——
      我让涵涵和潇潇单腿往上踢，比赛看谁踢的高。
      涵涵个高过潇潇差不多快一个头，当然腿也比潇潇长多了，一踢就踢到头高。
      潇潇想出了他有踢得更高的办法。那就是自己单独坐到一张有靠背的藤椅上，身体半躺着，腿一抬，高度大大超过头高。
      潇潇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呼。
      这成绩很让涵涵惊讶，便谦虚地向潇潇求教：“你是怎么踢的？”
      潇潇突然低下头来。
      我觉得奇怪，抱他过来。
      他不让我抱。
      我拉他过来时，不经意挨到他的裤裆——天啦！一片湿！
      潇潇得意忘形喜极而尿了……

 

 

      我是主张小男孩在理由充足的前提下打仗的，即使是发动战争。当然，最好是正义的——没有哪个说自己的战争是不正义的——先自卫，然后反击。否则，会以为世界真是和平的，会以为人类真是平等的，会以为男人可以没有保卫和保护的责任。在不可能平等的社会里，即使没有战争，也不可能和谐，因为和谐的提出就是基于尖锐的矛盾。
      因此，在大人看护的情况下，适当地让小男孩参与“战争”，并适可而止，从当前来看这是有益个人成长体会的，而就长远而言，对社会、对家国、对人类进步，不能一概否定它的积极意义。
      当涵涵告诉我：“爷爷，刚才弟弟欺负我，我很生气。”
      “那你想办法保护自己，不受欺负啊！”我说。
      “那我就变成一只老虎，可以吗？”
      “当然可以。”在我的唆使下涵涵开始向潇潇吼叫。
      对此庞然大物，潇潇并不害怕，想变成一条鱼，但觉得海湾的水太深，自己又不会游泳，只好放弃这样的念头，在一时无对策的情况，先投以蔑视的目光，也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

      然而，总不能坐以待毙的潇潇过来告状：“爷爷，哥哥说他是老虎。”
      “那你可以变成狮子啊！”
      于是，潇潇来了一个狮子大开口，咆哮得涵涵本能地以手臂来抑制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当肢体语言出现冲突的时候，战争终于爆发。
      是男人就不哭。他俩刚毅着呢。
      这时候，我说过的“在大人看护的情况下”，“适可而止”应该出来干预。像解决朝核问题中国主持六方会谈那样，我亲自要求他俩停止战争，言归于好。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把他们一齐押上我用椅子搭建的“战俘列车”，给他们足够的福利，让他们忘记前仇。

      “伟大的战争，一定是由伟大的幕后操控者来发动、推进、演变，一直到战争的结束。”这是我的思想，现在我当然不说给涵涵潇潇他们听。跟他们说，没意义。
      生儿育女不带孙，才能有这样的理论自补，所拾虽然童趣，也不愧苍生吧！

                                          

                                       2009-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