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织毛线围巾的武少爷
| | 发布日期:2009年10月29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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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称呼他“武少爷”。这么的下来，三代人里，老的忘记少的不知其人真实的姓名，只有与他平辈的还算近乎的一些人知道点根细。
他姓栎。姓是极罕见的。原籍段邑，幼年随家迁居逆县。他爹白天扫街，夜间打更。因为忠厚老实，即使是在旧社会，也还被众人呼唤作“扫爷”。他娘傍晚生下他，前仨都是丫头片子的他爹因喜极，晚饭不吃尽管狂饮，当天深夜大醉，一足踩空落入沟水溺亡，捞尸人发现时，已浮在水面。族长为婴儿取名“泅”。这一来，他的姓名都是极罕见的了。
后来，他娘改嫁到同族的另一户远房人家，那人家开了个半死不活的武馆，人敬而远之为“武爷”。武爷没有生育，过来个小子也就将就，随旁人先头叫他的继子“武扫爷”，渐渐地说顺了口“武少爷”。
“武少爷”没经一年半载，社会主义就没好再这么叫了。“栎泅”要上户口，登记的问“这名吉利？”他继父说：“还是就着吧。”到了初中二年级，继父死了之后，他偷着找到镇政府，改成了“栎游”。
这姓名用完初中，再用到参加工作，再用到他结婚，再用到他育女四生儿一，再用到他加入共产党，再用到他当了县企业办主任，再用到他儿子自杀尸检报告家属签收，再用到他退休。只有两种情况下，人家都还直管叫他“武少爷”。那就是他回乡下老家喝红白酒时和老家来亲戚时，即使社会主义改造也没能彻底改了这样的习惯。
武少爷就武少爷吧！写的就是这武少爷。
如果不是儿子因为他的一句“你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也不会，还不如给我去死”十八岁生日那天自杀，武少爷在这之前的那些年可是有头有脸抛头露脸锋芒毕露呼风唤雨的头面人物。儿子一死，他觉得儿子给他丢尽了脸，所以，就连十几年间他三个姐姐相继因病去世，该阵日在场的，也都勉强露了两行眼泪就回家来的。
毕竟曾经风光过，风风火火过，武少爷即使自知相貌简陋、矮不能高、体型梨状，但内心世界却极地怀旧，那些有人围着他转，恭维他，顺应他，因无他而困难而不顺而失败，因有他而无往不胜的年月。
可是，女儿出嫁了，企业倒闭了，邻人四出了。
武少爷滴酒不沾，从不吸烟，也不打牌，更无嫖色。万般寂寥里他有件绝活，不但自己做，人家找上门跟他老婆谈别的事来着的，他也含蓄地婉转地以师者自居地教来人习之。若有人附和着笑好，他哪怕是倒贴也要教人或将完活的物件送予。
这绝活就是：编织毛线围巾。
人家说织毛线围巾是武少爷的绝活，可不是凭空乱说的，而是有理有据的。一，武少爷是大男人，而且是老头。二，武少爷从起针、打结、绕线、圈缠开始，经过上针、下针、平针或者交叉罗纹针，到收针，一条30针宽、一米五长的男围巾，只要半天的时间，保证是针径舒畅，线色均匀，行行平整。三，武少爷只织男围巾，从不织女围巾，问为什么，他不说话，还有人觉得不解：“你为什么不织毛衣呢？”武少爷继续光是织男围巾。
上上个星期六有人找武少爷到县下岗人员技能培训班去讲了一堂课，这下子可不得了，武少爷孤寂多年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回家来，武少爷接连兴奋到上个星期六，突地脑溢血倒地，当场断气。昨天星期二，来送葬的外人只有三个，一个是企业办的新干事，一个是老邻居，一个是那天来邀请他去讲课的人，前二人送的是花圈，第三个送还两根那天他忘记带回的毛线棒针。
家人今天在收拾遗物时，在他小本子里才看到这样一行字：“我儿栎鱼今以毛线围巾自缢。”
2009-10-28 短篇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