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余
| 发布日期:2009年10月28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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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写的,说实却有虚,但还真有个大事儿底的。
前年,也这时节,我认识的一个小子在老村头开了一口井。初见井底出水,高兴的很,独自又是买砖,又是砌壁,还围起四周的井栏,用了不少的工夫,一任地凭着兴奋。
说是老村头,其实是城乡交接处的一块人烟不曾足迹罕有的旮旯子地。不晓得的人,还以为那里有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知道的人,晓得那是自古就有的不屑。
这小子有个独性子,偏偏就喜欢这谁也看不上啥也做不成的犄角落儿,偷偷摸摸地使着些没告诉媳妇的闲钱,掏了这口井。下班了,休闲了,隔三差五地往这井地里来。反正谁也不来这儿,他就一个人摸着井栏转悠,往井里看水的深浅,时不时地对着井底絮语,说些子他自个儿听得懂的回声,或者打桶水上来,洗脸濯足冲凉,图了浑身上下沁心入脾的舒坦。
小子也怕井会寂寞,便一时二时买三二尾的冷水鱼来放养,在井栏边种四五株花草。甚至,还给这井取了个名,找了块老石,雕成块碑,上面刻了三个说正不楷说楷却斜的字“二人余”。
小子挖井刻字,这井当然归属于他。他也因此有了纯粹的拥有而满足。
那井也通人性,甘于寂寞,既然不为人汲,那就面壁对影,即使游鱼动作,心头也绝无留痕。只是有种特别的现象,那就是,井水会因人来人往起深浅高低的变化。
这一天,小子忽地察觉井水高起不少,疑虑谁人刚来过动过取过用过井水。他暗藏一处,果然,有好几人叽里呱啦又来了,交谈着关于这井的话题。
夜里,小子愈想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全部的建造,有可能被他人共用,深深地感到独有的危机,于是他想再次久离此井,待后看看这井会怎样的变化,再做弃留的究竟。
过客不再,小子不再,井也不再。先是水浅,绿苔满壁,后来水竭,鱼亡蛙生。到得小子来日,砖塌土崩。小子离弃之。
话到此,本当结束了。可是,节外生枝,后来又有了话,还真不能不继续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夜里,二人余托梦给了挖井小子。
只见枯井无波,有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接着陆续来了五个人。
第一人是姜子牙,看到眼前雨井烟垣的景象,知曰:“甘井先竭”。太公摇头而去。
第二人是珍妃,扶栏而泣道:“当年,太后将我投到井下,还要落井下石,我死有遗憾。若是将我以绳吊于井中,即使酷暑,尸体也可因井内寒气而不腐,还可生出‘永垂不朽’的成语,岂不比我那口井被以棍横穿,以绝后来者的好?”说罢,掩面而去。
第三人是李向阳,上下打量了一下,笑说:“我们就是靠着地道战打得日本鬼子魂不归西的!”他的头上不再裹白羊肚巾,而戴的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贝雷帽,腰间别着一瓶古井贡。
第四人是个做腌菜的大老板,他打手机叫公司企划部和仓储部的来人,研究一下是不是可以利用这里往下放腌菜坛子罐儿,然后找些新闻传媒的人来,宣传这个产品的古方秘制,单价以万元起。
最后来者是小子常去的寺院观世音。观世音自言自语:“我本男儿身,何期成女人。汲瓶清净水,俗世谁个真?”遂将柳枝一沾,井水复出。
后来的后来,小子大喜,笑醒。急匆匆,忙叠叠,赶去一看,哪里还有犄角旮旯?丫的被一片房地产商给开发了。所幸,那井还在。可是,四方的井栏改换成了旧的圆石围,一旁还多了一个A字形的花岗石井架和辘轳,甚至还有只木提桶。基座也改得面目皆非了。就连自己刻的碑也不知去向,而原处却不明不白矗立起一块明明白白又大又新的碑:“一级文物保护单位 千年古井‘二人余’”。
呜呼!二人余不再是他小子独有的了。
小子名叫什么,我见其人自然是知道的。姓啥?小子自个儿给井取名时,刻的可清楚了的呢。
2009-10-27 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