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眠
| 发布日期:2009年05月05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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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的地方话有一句“睡无熟,眠补足”。
我行旅十二个昼夜,回家来,睡了两个晚上,补了一个半白天眠,还颠三倒四着犯困。
要说这行旅,睡而无熟睡,那是无理在道的。怎么说呢?看我这趟就知道了。
从福州到西安,买到的是软卧,一个拉起门来5个平方米12立方米不到的空间,双层床占了左右,中间靠窗户四分之一是茶几。倘若四个熟人在一起,那还相互有个关照,或者四个彼此陌生的在一起,也还彼此礼让,不至于像我那天那样。那天,我一上车,找到那间位置,里面已有一对年不过三十的夫妻,大声地讲福州话,逗一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乐着。我放进行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不得不出了来,在车厢过道边的小凳上坐着。为什么?一他们俨然是在自己家——都穿拖鞋,都穿睡衣,那太太的睡衣薄如蝉翼,我老头子不方便之极。他们一家子肆无忌惮地快乐,我也不想去破坏那样的幸福。中午十一点零二分开的车,直到夜间十二点半,他们夫妻不再聊天了,我才去躺在上铺。清晨那女的开始跟她老公聊天的声音,又把我吵醒,时间才五点四十。于是,我在想——过去听外地人抱怨,说福州人利己而不顾他是全中国最典型的,我还真不相信,我也是地道的福州人啊。但,直到早上八点五十,那三口子在河南南阳下了车,我才得以安静地入“二手房”,一边收拾他们的丢在卧具里、茶几面、地毯上的“不要的”,两次装进垃圾桶,一边觉得外地人所说的起码这是个案例。从此终于得到后七个小时的安逸。
在西安小小小酒店没窗户的特价房住了两个夜。没窗户有空调还可以勉强通气。问题是隔壁头一晚比我迟住进去的人,打扑克罚酒,闹到凌晨三点。第二天晚上来了个旅游团队,我隔壁的换成他们导游的住房,子夜快一点了,还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跟成员处理景点收费的纠纷。
住店睡不着,我能上网做些事,写日志,不煎熬时间,总比在车上,除了看书,别的不好做的好得许多。
从西安往成都,下午五点半的火车,到成都是第二天的中午。我买的是硬卧下铺,也过了一夜。好在对面的下铺是个当过记者的小伙子。中间的二个铺,一个胖嘟嘟的女青年上车不是睡,就是吃,再就是和我们闲聊,还有一个带小孩的妈妈。小孩的爸爸睡上铺。上铺还空一个位。小伙子和小孩的爸爸妈妈都是西安人,都很有礼貌。那小孩叫刘诗昂,两岁,叫小伙子“哥哥”,引得大家乐。看我半天,不知道称呼我什么,我让他叫“爷爷”。给他变吃的,他两只小手遮起眼睛,也乐。他乳名“臭臭”,有他,我们时间过得快。那夜里,小家伙咳嗽,我也咳嗽,不是他咳醒了我,就是我咳醒了自己,还有他人。反反复复,也不知几时停了的。
成都住家庭旅馆,夜深人静蚊子吵,点起的蚊香无用,我不得不用件衣服包起自己的头面,如果不是我不时咳得厉害,别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具木乃伊呢。
成都的大巴班车一早走的,到达茂县已是傍晚,住进羌人旅店,当地夜间气温冷,没蚊子。马路边也没几辆车过,安静得很。店里没几个客人。门不能从里面插关,我拿个空抽屉挂在门把上,安全不是问题。问题是,那席梦思软得像水床,翻个身弹未必弹,咳嗽了会荡那么几下。那日子,我咳个不停,受得的荡漾预示着将进入地震的重灾区吧。
在汶川住的也是一家羌人客栈,房间大,楼层好,临着县的主街干道。可是,半夜二三点了,对面的馆店夜宵喝酒划拳的,太平盛世之极。
到映秀住在灾民的过度房,干净舒适。整夜里我却满脑子是下午所见状况的不歇映像,思想着灾害的何惨、人民的何苦、党恩的何在和我人的何所为。
出到成都,住武侯祠大街的小小宾馆,二夜。条件是此行由来最好的。因为赶快整理连日来在灾区所拍照片和追记所闻,时不过凌晨三点,我是不歇息的。
回程要两夜。
一夜在成都往南昌的硬卧车厢,听周边四个大学男生跟一个幼儿园女老师侃大山,摆龙门阵,从猪流感到就业,从五一去哪里玩到五四有没有放假,从世界经济危机到中国究竟有多少钱,从奥巴马父母离婚到我们总书记太太的身高,从刘德华到底结婚了没有到小沈阳娘娘腔值不值得追捧……直到黎明。
一夜在合肥西往福州的列车上。车过南昌已是凌晨两点。我的硬卧在乘务员宿营车的前半节车厢,其他的旅客都已睡熟。我对面铺和中、上的两铺,三人的鼾声此起彼伏,不知是哪位还夹着梦中呓语的骂人……
当这十二夜过去之后,回家来睡得安稳。补眠之余,又觉得有人声总比灾难中死一般沉寂要好得不能再好了。
2009-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