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的记忆
| 发布日期:2008年11月27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 |
过去我们家在乡下,早晚都吃粥。
粥本应是“喝”的,我们家说惯了“吃”,是因为乡下人省米,将本应是稀的粥,煮成颗粒可见,有湿度却可在碗里堆起的,半干的烂饭。
即使现今家在城市,光景也不为节俭,也还是习惯了这等的煮法,不过作些改良,真地煮成带点米汤的粥了,孩子们早起也还嫌不好开口,总是再加了热开水后调着喝了,说法上还是“吃粥”,而不是“喝粥”。
我是在广东到鹤山后,才真正领会粥是喝的。
那是前个把月在那里时,隔三差五去粥庄的事。
回想起那家粥庄的粥,还免不了向往。
店面在闹市区对街,店牌黑地“粥庄”金字,店堂朴素得跟粥匹配,店桌椅杉木故意烤制得老土,店碗勺羹上过釉的褐色。总之,除燃气灶和一口不锈钢锅外,其它就是我们乡下人的家什。
如果不说不锈钢锅里浓白浓白的粘稠物是“白粥”,我还在等拿米来呢。
这“白粥”是“锅底”,10元。要我看连米带火加器皿和房租,成本不超过1元即可。
怎么喝“白粥”呢?当然不能光夹送的两小碟小菜。
看粥庄的《粥谱》,我这乡巴佬才知道得像点火锅料那样,点着自己喜欢的各色。肉、鱼、禽、蛋、菜、菇、内脏、四肢、皮筋。死活一应俱全。
待得所需到齐,倒将进锅里,看浓白与青菜、与鱼肉等等混杂,缓缓地滚起,气来香出,加点细盐,撒几许葱花,调点儿鸡精,那出来的香气更飘溢着是粥不似粥像汤不是汤的广东文化土韵。
粥烫,急不得近口。先将舀了粥的调羹,在面前轻轻吹二三下,再慢慢地送进嘴里,嚼的是佳肴,咽的粥糊,热的口,烫到了心,赶紧深吞一口空气,这才发现要喝广东的,或者说代表广东的鹤山的这家粥庄的粥,得有个过程。
过程通常比结局更生动。
到锅底所剩无几时,二人食量一般要40元埋单。
40元啦,40元!如果自己家也这么煮,12元还有剩,可就是再怎么样也不如在粥庄喝的有滋味。
推而知之,面包夹肉菜得在小丑或山羊白胡子的西洋店里才好吃,家常炒菜得在酒楼才色香味全,下棋得在马路边电灯杆下才好走,性事得在野店才疯狂,人欲得在官场才腐败,骗局得在商市才得逞。
咦!怎么写粥庄的粥写到野店官场商市来了?真是乱了套了,乱成一锅粥了。
其实不乱的。
论之而推理,社会人的食、色、性,再生动的过程,都有结局的记忆。
结局的记忆,会唤起记忆的提醒。
例如,粥的过去的乡下人家的粥,广东的鹤山的粥庄的粥。
记忆的提醒,有时又因为新闻的提示而有新的领悟。
例如,粥,最近有二则新闻。
11月27日“网友发贴展示温州街头的和谐一幕。一个民众自发捐献和组织的爱心施粥摊给穷人施粥,拾荒者和清苦的外来民工都喝上了冒着热气的粥,这种情景让网友们深深感动。”
“据新华社报道,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按照最高人民法院下达的执行死刑命令,于26日对罪犯杨佳以注射方式执行了死刑。据知情人士透露,执行死刑前,杨佳神态正常。喝完粥后,大约9点,杨佳被一审法院——上海市二中院派出的警车带走执行死刑。”
我想到粥庄的粥,最初“白粥”的白,一如行善者的品德清寡,一如施“恶”者的出世清白。
我的思想里糊状的粘稠物,什么粥也都不是了,《粥谱》成了《法律》;40元钱成了可以买多少斤大米的换算,可以让小伙子买什么自行车的部件的估计。
我的思想里糊状的粘稠物,什么粥也都不是了,是脑浆。
2008-11-27
【注】所引新闻二则分别参见
http://news.163.com/08/1127/01/4RNHBPRG00011229.html
http://news.longhoo.net/gb/longhoo/news/guonei/userobject1ai9069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