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到此时间，面对着这尊达摩造像已有一个半小时，看他的颜面，觉察这连锁的眉宇，这闭目的双眼，这笔直的鼻梁，这不语的嘴唇，想起关于他的称谓，他的传说，他的精神，想写一则纪念与之缘分的日志，却无绪到如观其须发。
      有关他的文字，实在是太多，网上查来，最是首条常见的：
      “达摩，全称菩提达摩，南天竺人，婆罗门种姓，自称佛传禅宗第二十八祖。南朝梁武帝时航海到广州，始传禅宗。梁武帝信佛。达摩至南朝都城建业会梁武帝，面谈不契，遂一苇渡江，北上北魏都城洛阳，后卓锡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传衣钵于慧可。后出禹门游化终身。东魏天平三年（公元536年）卒于洛滨，葬熊耳山。经二祖慧可，三祖僧、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等大力弘扬，终于一花五叶，盛开秘苑，成为中国佛教最大宗门。后人便尊达摩为中国禅宗初祖，尊少林寺为中国禅宗祖庭。”
      我之所以无法写个开头，就因为这段介绍的开头有一个“自称”二字。毕竟是达摩所语的无以证实，生出了我的犹豫。
      因这犹豫，我又感叹到中国佛之大雄宝殿里所供奉的无一不是来自西域异国的人神合一的造像，而这些造像能如此千百年地致使中国下及人民上至皇首膜拜之原由，反而对实有其人达摩的坚定。
      达摩当然不是菩萨，连罗汉都不是，更不是佛。他只是佛教宗派之一的中土禅宗的初祖。
      达摩是人，是僧人，是行僧，是苦行僧，是苦坐禅僧。
      因此，我想与他对话。
      他却不语。
      我转而注意到他的手势。
      这尊达摩坐像的手势，既不是佛教常见的左手横放在左脚上，左手心向右，右手向上屈指作环状，右手心向左，用右手拇指捻中指或食指、无名指，并使其它手指自然舒张的“说法”意念；也不是双手心向上放在下腹部，把右手置左手上，两拇指尖相接的“禅定”象征；也不是把右手心盖住盘腿的右膝，将左手指直垂向下，做触地状象征成道时的“降魔”；也不是一手自然下垂，一手的手心向前，手指并拢伸直，以示普渡众生，满足众生心愿的慈悲“施愿”；还不是单手举至胸前，手心向前，手指向上伸直的造型，表示能解除众生苦难的“施无畏”， 而是右手平按着那把有一串佛珠的左手。
      为什么？
      达摩不是菩萨，连罗汉都不是，更不是佛，是人，是僧人，是行僧，是苦行僧，是苦坐禅僧，所以他必须以安禅来求取安静，以安常来保持安定。
      虽然眼前的他，是如此的不动声色，但是！因为他的右手按住他把有佛珠的左手，可想他或许一放开这右手，他已觉悟得的把握又会浮生，又会乱绪。因为他的右手还按住他把有佛珠的左手，表明他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还未真正达到清静。
      达摩十年面壁，此当是第九年的第九月的第九日的第九时的第九分的一刹那？
      那他的之前？
      之前的今年1月11日，我第一面他时，他留给了我了此后九个月不释的记挂。
      在他到达中国后最先开出讲坛的光孝寺的附近。
      那通往他衣钵接承人禅宗六祖慧能修净业的六榕寺侧。
      在两寺之间的小小仓前巷里一间小小铺面的小小的木架上。
      那一日，店家说“这次你没请他回去，不要紧的。和他见面了，这就是缘。”
      我知“缘”来不难，要有“份”，才是得。
      九个月后，为求证与他的缘分有无，而决定专程去一趟。
      他还在。

      应是等待我的到来.
      尘世的尘埃着敷了他的颜面，他的眉宇，他的双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须发，他的把着佛珠的左手和他按在其上的右手……
      昨日，店家说“这次你请他回去，和他就是有缘分的。”
      洗净其身，看其腹，空空如也，知其六根清净了的。
      一个中国的人文。
      写此，我心绪成定。

                                             2008-10-18  广东 楚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