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是自觉地孤独着。
上小学时,因为懦弱,而担心遭遇更多的欺负,就开始了自觉自愿的孤独。
初中时期,虽有三五位同学很合得来,自己寄宿在校,也还活蹦乱跳的,孤独不过是星期六下午到星期天中午那么不到24个小时的时段里,寄寓在姐夫姐姐家的所感。
到了高中,化学100分考2分,代数、三角函数勉强60分,物理、几何补考了才及格,虽也有桃园七结义的青春非正式群体,但内心是知道自己与同学,包括结义兄弟,是不能同样而语的。处处疑虑同学们的瞧不起我,甚至做梦,也曾有个人“在狼群中”的孤独。尤其是我在日记里写有此句之后,我的处境。于是,我以自觉孤独作为活体存在群体。
工作后,包括文化大革命期间,甚至在山乡流放,我觉得七哥和八哥,半斤对五两,彼此都差不多,反而合了群。只有在思考我为什么会是养子,为什么结婚证是为离婚而准备的,类似个人生身的悲怆时,才思考型的自觉地孤独着。
甭以为我后来风光了,受到夹道欢迎了,得到数十万人的掌声了,我就在群合群了。其实,那时期,我走路,抬头看天会不会下雨,就会有传言说这个人目中无人;我低头看地有没有凹凸,也有人议论道这个人故作深沉。我发觉在台上得意的我,在台下是孤独的。我身不由己的在内心自觉地孤独着。
后来,我介入了学界,一个工人出身的高中毕业生,本不是知识分子的,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读不少的书之后,一旦惊醒,就察觉中国历史的文字狱,派别的斗争,包括反右和文化大革命,所有的“揭发”,都无不因中国的一些有知识标榜的分子而挑起的;一旦亲见论资排辈的普遍,虚伪和造作的常常,诠释既定政客语言而非提供国家政策,尤其是以学术辩论为战场,进行你死我活的“是非”之争,为私人钱钞,不顾师德学风之等等之真相,我理所当然自觉地孤独着。二个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所有非得参加不可的会议,一定是先到场,找个倒数第二排边而靠里的第二个座位,作席上观。除集体打扫卫生外,其它任何集体活动不参加,或去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人,包括春节的团拜会,也不等首领话毕,我就离席。
退休以后更是,连特意安排公费不菲的老干部名胜大川旅游也一次没去。为什么不去呢?因我在那么一批老者中,年纪最轻。文儒者得讲礼让。那么,我从上车找座位,到宾馆合住房,势必得虚伪着。既然彼此同是退休者,曾经的一切,就只剩下退休金的高低差别之外,此群本已平等,但偏偏就有,而且就会有,一定有,确实有“我过去”的显赫者要显然。有的老知识分子咋地就不知道世界不是你们的!咋地就不知道“俱往矣”!不是彻头彻尾知识分子的我,沧海一声笑,自觉地孤独着。
可以这么说,这半世纪来的我,是自觉地在人群中孤独着。
在人群中自觉的孤独者,会是快乐地孤独着。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这是因为有相当主动权。也就是说,是我自己要孤独,而未必一定是别人有孤独我。
写到这里,似乎我对孤独的自觉已经表述了此文的意思。
不是的。此文想表述的是近日我对孤独的相反的感受。
事情是这样的。
小儿子借出差的机会延伸了路线,请了年休假,赶回家来过仲秋节连国庆节的。孙子孙女是我们自驾车去接回家来过国庆假日的。
以往,儿子一回家,孙子孙女在家,就会长时间在我这个房间聚,大家一起看电视,打扑克争上游,看书,叔侄的各自房间也轮着去,换着看电视,放影像碟片,闹得不亦乐乎。这几天来,儿孙们除偶尔来和我说件什么事外,绝大多数时间,不是外出,就是堆在一个小房间里,从电视剧的情节,到歌星的演唱,从电脑的游戏到餐馆的菜肴,海阔天空地聊。夜不寐,不到中午不起床。我知道这叫自然醒。估计也都有将来大老板的素质,否则现在已经开始大老板的作息时间。
我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说。我知道,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平常里罕得这样自由支配时间的日子。
就觉得儿孙们少来,或只有事才来,是他们潜意识里和父亲,和祖父有了代沟,完全不是故意的,而实际上孤独了我。
我自觉,现在这样的孤独,是我的被动。
为什么?
我真的开始老了。
孤独的自觉,让我有了这篇新的觉悟。
2007-10-06 孙子孙女昨天上午走了。小儿子今晚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