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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贺孜孜

1996年岁末，年届六旬的须贺正太郎先生，受日中交流株式会社委派，从东京飞到中国的福州，1998年1月1日开始在冈田企管公司担任总经理职务。      须贺先生红颜鹤发，圆脸，戴金丝边的眼镜，一派的学者气质。      尤其是我在接受他的履历文书时，知道他是庆应大学计量测算工程学系1960年毕业的，不免起敬。那可是世界著名、日本顶尖的学府，没有孜孜不倦的精神，是断然不可企及的。      如果须贺先生不开口说话，穿一身汉服，以一手流利的行书写出几句汉文，外人是很难看出他与中国大学的老学者有什么大不同的，尤其会被他的气质所感染。      接触后，我才知道须贺先生是在到中国前三个月才开始专心学习阅读中文书籍、写汉字文句的。      我也曾经用三个月的时间，专心学习日文，我连五十音也稀里糊涂的，勉勉强强能看懂的日文句子，都必须是最简单的、带汉字的。我重口语，听录音带，学会了二三十句天天得说的日本短句。      当然，在我与须贺先生一起工作时，非专业的最一般的语言交流基本没问题。      问题是工作的需要，须贺先生必须面对不会说日语的部下人员。      为此，须贺先生会在业余，时时、处处、事事，向不会说日语的中国员工学习中文，汉语。须贺先生事事、处处、时时大胆开口说他的“汉语”，即使常常引发出众人善意的笑声。      在中国人群中，须贺先生的汉语中文能力，快速进步。进步到有那么一天，他居然可以在卡拉OK厅用汉语大声唱《心太软》！       须贺先生的心太坚定了。

休息日，我常常陪同须贺先生在近郊的一些名胜游览。      每次去之前，须贺先生就让事务员找来要去的这个地方的详细文字、图片资料。下班后独自一纸一纸地看。我知道，那些中文难不住须贺先生。须贺先生手边有多种汉日、日汉词典。      因此，须贺先生到现地后，时不时会用说一大段的相关史话。当然，他说的还是日语，不过，会夹杂许多他认为相当的汉语。      须贺先生不知道，这样“不纯”的话语，我听起来怪异，理解起来比他的日语多了许多盲点、难点。      我从来没有打断或劝告须贺先生别用这样“不纯”的话语。我甘于感受其孜孜，更敬重须贺先生对中国的感情。      有一次，我们去邻县的雪峰寺。因为事务员找到的资料很少，所以须贺先生少讲了许多，我多说了许多。      在一道没有翻修的墙门时，我们停步。我告诉须贺先生，这门柱、门扇、屋檐，土砖墙，都是宋朝的原始建筑文物。      我进门，拐弯走到院内，几分钟了，还没见须贺先生进来，只好又走出。      我看见——须贺先生一下一下地叩着木门柱！      “须贺先生在做什么呢？”      须贺先生：“我听见了宋人的声音啊！”      天啦！作为中国人的我再怎么浪漫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须贺先生的神情认真得连我也怀疑他真的能听见宋人声音。      我也去叩了叩……

来中国差不多四个月时的某一天，须贺先生问我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汉服长衫。      我多方打听后，让须贺先生知道：没有现成的，只能自己买布料，请上年纪的老裁缝师傅量体裁衣、手工缝制。      为此，我又忙活了一阵子。      那天晚上，我取到做好的长衫，交给须贺先生。      须贺先生取出一套和服。和服很高贵。相比之后，我们都觉得汉服长衫特儒雅。      须贺先生着和服，穿汉服长衫，都合身。      须贺先生一定也要我象他那样着和服，穿汉服长衫。我试了试，还真有韵。      一年多后，须贺先生因事引咎辞职后被免职。      原定从1997年1月1日起到2001年12月31日，任期五年的须贺先生，1998年5月12日终结了他一生的工作。      须贺先生小心翼翼将和服和汉服长衫叠放在一起。盖上了箱子。      我帮助须贺先生收拾的行李。      我与须贺先生共事了一年半。      须贺先生临走，交给我一纸。上有用汉字写的两句：“我的事与剑达先生无关。衷心感谢剑达先生给予须贺的帮助。”      那一飞东京，九年过去了，须贺先生六十九岁了。      年届七旬的须贺先生，一定还孜孜着什么，在他的书房。就象当年他在家休假时那样。      那时段，我也在日本。去过须贺先生家，看过须贺先生在书房的学者风采。                                      2007-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