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日记:1965年3月18日 农历乙巳年二月大十六 星期四 多云】 早上清理仓库,搞得满头满脸满手都是黑黑的,真是一付可笑的神态(样子)。 不小心被蜜蜂蜇了两下,一处在右面的脸上,一处在左后的头上。搬运工人帮我把针拔了出来,又用红糖拌菊花叶摩擦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痛。……可是,晚上,灯下又飞来一只蜜蜂,说实再(在)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好不舒服呢! 因为今天被蜜蜂蜇了,所以睡前要看看杨朔同志的《荔枝蜜》。 【纸日记:1965年3月21日 农历乙巳年二月大十九 四时零五分春分 星期日 晴】 借今天星期天没有出货,把屋里翻新一次——先用石灰水粉刷了一次墙壁,然后洗地板,这样七七八八地搞了一整天。搞得满身都是石灰水。 明天要出七吨多货,火车站一下就批准了十一票。明天早晨又只好在仓库吃早饭了。这批器材发出后,还要发一批才可能告一段落呢! 【纸日记:1965年3月22日 农历乙巳年二月大廿 星期一 晴】 这几天搞得没什么劲了,连日记也不想写。还要坚持锻炼下去! 【纸日记:1965年3月24日 农历乙巳年二月大廿二 星期三 晴转多云。风力三级】 今天热得我只穿一件汗衫。 早上长乐局沈供应员来调拨木担,带来我工作已决定的消息,并说:公司里业务科,处长、党书记都很满意我的工作。 这是对我的鼓励,应该更加努力地把工作搞好!不可为此自以为是,洋洋得意! 过去,不是说为人民服务么?这工作就是服务! 努力工作,踏踏实实地把工作搞好。这是一个热爱人民的人所应做到的。 【纸日记:1965年3月25日 农历乙巳年二月大廿三 星期四 阴有阵雨】 因为昨天受到别人的赞扬,今天我满脑袋瓜总觉得自己的确做了不少事情,有些自高自大的神气。这太不应该了。当我还只不过刚刚开始为祖国服务,就自以为了不起,这是一个人道德品质所不允许的,是失败的象征! 要全部、干净、彻底地扫除一切骄傲情绪,努力工作,好好读书。 【纸日记:1965年5月15日 农历乙巳年四月大十五 星期六 阴雨 25℃】 昨晚的蚊子真多,我被牠们吸去不少血。真的,一只只肥大的蚊子都是很笨重地叮在墙上,我把牠们一只只地拍死在墙上,作为我对这些害人虫的报复。 今天的蚊子一定不多,因为我打了约有70~80毫升的DDT油剂。 【纸日记:1965年6月7日 农历乙巳年五月小初八 星期一 多云 30℃】 父亲的回来给我带来了生活的希望——处长叫我到福州去学习。 我决定在学习中好好地干它一场,为未来的生活和工作铺一条较宽阔的道路。也可以说是“为了一张口”。 未来的生活和工作将是怎样的呢? 未来的我又将是什么样的呢? 茫然…… 需要奋斗…… 【纸日记:1965年6月10日 农历乙巳年五月小十一 星期四 晴】 55次快车5点49分离开南平,直奔福州方向……
2007-01-23 补记 普安堂仓库是福建省邮电管理局供应处的下属,正式名称是“福建省邮电管理局供应处南平仓库”。占地面积约700平方米,建筑面积约320平方米。在物质计划供应年代,福建邮政电信的各种器材绝大多数来自北面外省。南平是本省铁路、公路、水运的枢纽,所以这个仓库承担了一部分分流器材的任务。任务的下达,得依据福州供应处的发料单。供应处有管理权的同时,又有“公司”的经营活动,所以是“一套人马两块招牌”。物资业务关系与南平市邮电局没有关系,但人事的日常政治学习则由南平市邮电局代管,具体是在局供应科。 局供应科。有两位材料员,一位是北京人,那兆明,三十岁差不多,曾经也住在梅峰坊16号的邮电宿舍。一位是1964年福建邮电学校半夜的李咏冰,女同志,年纪稍大我,文革初期嫁到杭州。 我的父亲是仓库正式的仓管员。日记所说的“采购”是在闽北山区的建瓯、南平、建阳、邵武等地收购架设电信线路的木横担。此横担的用材是以柯为主的杂木。采购过程包括:点数→逐一检验直条长短、孔洞大小、形状和间距;材干程度等→加盖“合格”印记→入库→点数→结算。日记所说的“记帐”,“会计,又是出纳”与此大有关系。与此小有关系的是办公费用、运输费用等。 实际上,在我进仓库之前和之后的南平仓库存在的许多年里,我的父亲是有个帮手的。它是我的姑丈林依纯。他当年大约五十开外,负责到火车站货运室去登记,预约出货的时间和结算运费。依纯姑丈人很厚实,毕竟年纪大,每天跑那么远的路程,即使可以坐三轮人力车,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的父亲是急性子,常说依纯姑丈的行动慢。 好在我的姑姑银仙特别好,什么都是护着我的父亲、她的三哥的。银仙姑姑个高,极象我的父亲,做事有把握,十几名邮电局家属女工,由她带头指挥得妥妥帖帖。 开初,所有的装卸、搬运、市区运输的事完全是地方搬运队来做的。其中,因为有的货少,人家不愿意来,更有木担来车的时间不确定,人家不能白等,于是就有了邮电局家属女工的队伍。完全按劳取酬。其中最会做的有四位,一是福兴姆姆,二是一位我现在忘记了名字的嫂嫂,三是我的姑姑,四是“目珠厘(福州方言,不戴眼睛的近视者)”姆姆。50公斤一捆的铁线,她们一次也能走六七十米上下石阶,而且一扛就是十来趟。装卸木担,一条2米长的木担三四公斤,人家一趟两根,她们是三根。我的母亲也是家属工之一。我的母亲身体是那样的单薄,年纪又是做大的,铁线是挪也挪不动,而扛木担,一趟只一根。在所有的数量除以人数的平均工作量情况下,我的母亲得到了大家的许许多多关照,尤其是这四位。 有的木担主知道,木材产地把握不住木担的加工质量,一旦运百十公里到后检验不合格,那样的硬杂木,即使送人作烧柴,人家也不要,所以就在南平找木工按照电信的要求加工材、刨光、钻孔。我记得帮助加工的木工三四人,都是长乐县金峰的人。大不了我一两岁。他们很敬重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也特别关照他们,如同侄子。其中有位叫林曦(福州语音)的。他们的厚道、老实,今天想来,实在是我有愧、有伤他们的。因为我在检验那样手工粗材时,一再强调书本的标准图,原来指标允许误差2毫米的,我是1毫米也不予以通过。对他们的残酷,是我以后许多年后才反省到的。我也常常因此内疚自己那些年对待穷苦劳动者的冷漠。 我进入仓库后,在我的要求下,父亲找来木工,在仓库的后角用板隔出来的一间十平方米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大的木床,一张旧的办公桌,一张破椅子。桌子上方吊一盏电灯。一个从家里搬来的小小木柜。木柜上有我的几本课本,一个小小的玻璃金鱼缸,一个用方形破钟改成的小相片框。相框里是两个我的“合影”,题名《哥俩好》——我将自己与两个朋友的合影里的我分别剪下,一前一后贴起。 纸日记有“我已经在这里守了78天的夜了”,“ 昨晚的蚊子真多”,“借今天星期天没有出货,把屋里翻新一次——先用石灰水粉刷了一次墙壁,然后洗地板”,说的就是与这房间有关的事。 从1964年12月15到1965年6月10日,我在普安堂有过完整的半年。那时我十九岁。 虽然我后来还回来过这里,但也许文化大革命,也许再在的时间不长,没有什么能够回忆得起来。我1965年9月正式工作,是顶补我父亲的,即我父亲提前退休,岗位与人员编制不变的前提下安置了我的工作。普安堂仓库是哪年撤消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在1973年夏天以后,因为那时我的父母已经随我的落户老家而离开了他们生活三十余年的南平。我的父亲好象在此之一直还在普安堂“返聘”工作。 光绪自1875年至1909年。今日,普安堂倘若还在? 2007-0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