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充饥苦也甜 :: 清溪捕鱼（散笔）

野菜充饥苦也甜

发布日期:2007年01月14日来源:春秋农事原创作者：拾穗居士点击数:

     1959年8月，武汉大学附属共青团中学并到武汉十四中学，更名为武汉大学附属中学。这是一所初中有三个年级，高中有三个年级的完全中学。
     在这里的初二、初三的两个学年里，我经历的大事有三件：
     1、教学改革。①成绩评定恢复百分制，废除5分等级制；②电化教学，即在部分教室挂小电影放映布，放映的是购买的或师生自己绘制的幻灯片。我为语文课《社戏》画过这样的片子。
     2、1961年４月14日晚８时，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女子单打决赛，邱钟惠赢得世界冠军。全校学生在操场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实况广播。
     3、1959年9月15日，首都各界1万多人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盛大集会，庆祝击落U-2飞机的胜利后，我们学校也上街参加群众游行。有一女同学穿着用黑布做成的长长宽宽的袍子，脸也涂成黑色，只有眼睛和牙齿有白色的，给我的印象很深。我和几个男生穿的都是白衬衫、蓝裤子，戴红领巾，脸生抹了胭脂。我第一次这样打扮，特意跑到办公楼，在一层正面墙的立地大镜子前，偷偷地照了照，感觉很美。
其他，我记得的有意思的事情有：
     1、有一天半夜，一个小偷在我们男生宿舍偷东西时，被起床上厕所的同学发现。同学大叫“抓小偷哇！”整个宿舍突然一阵咣咣噹噹的！电灯亮了：一排脸盆被小偷踩得乱七八糟。小偷跑了。
     2、在湖北什么学院的艺术系，许多同学第一次看到学生的课堂人体素描。它们学校招生时，我去报考了，画的是一面五星红旗挂在华表上飘扬。我没有被录取。
     3、在华中师范学院分校的小操场，有个星期天的晚上放映的是《青春之歌》。
     4、在华中师范学院分校的大门旁，有一窗户，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储蓄所。即使是一分钱也可以开户。我的存折里最多时金额是0.53元。
     如果，我们当年的同学这些事情已经忘记的话，那么，当年有一种情景，有一类情况，有一大群的少年，有一代人，一定还记得的——
     还记得：下早自习课的钟声一响，成百的初中的同学，从同一口门冲了出去，每个人手里一个空碗，有的还自带小捞勺，跑呀，跑过大操场时，与从另外教学楼里冲出的高中同学汇合，终点是食堂！
     还记得：食堂的地上，有热气腾腾的十几只大木桶。每只大木桶里面。装有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二的稀饭。稀饭，三分之二的米汤，三分之一的饭渣。公用的黑色的铁勺，木柄在一只只瘦长的小手间传递。气氛常常让我们紧张到几近窒息。早餐的小菜是萝卜干，或者是腌菜。
     还记得：上午第四节课的钟声一响，成百的初中的同学，从同一口门涌了出去，每个人手里一个空碗，疾走呀，走过大操场时，与从另外教学楼里涌出的高中同学汇合，终点是食堂！

     还记得：食堂的几十张的发腻的方桌，每张桌上8只黑色的瓦罐，每只瓦罐里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的、稍干或较绵的米饭。一个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男生日食1斤口粮，女生8两，会将黑瓦罐里的每一颗米粒舔得依依不舍。会将每桌一小盆的配菜，一小调羹一小小调羹轮流分给8个同学。
     还记得：食堂后来不再使用黑瓦罐，改用白搪瓷脸盆，每8个人一盆，男生一盆大米三斤二两，女生一盆大米二斤四两。晚餐也这样。原因是国家规定，中学生每月，男30斤，女24斤。
     还记得：因为食堂师傅放水的多少有差别，蒸出的米饭有干有湿，湿的明显膨胀得比干的多，所以8个人的那个代表去领脸盆时，都争着要湿的。
     还记得：饭盆在蒸笼里有时会倾斜，结果领到的米饭也就倾斜。为了绝对的平均，轮流值日分饭的人，就先目测，再小心翼翼地用自制的竹刀划下四刀，然后把竹刀直插在任意一块三角形的米饭上，接下来就用力旋一下脸盆。围在脸盆旁的8个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原地转圈的饭盆，直到它的停下。值日分饭的人这才才插有竹刀的那块对着谁那里开始，依次划出，盛入各人的碗里。然后再将每8人一小盆的配菜，一小调羹一小小调羹轮流分给8个同学。
     还记得：眼睛能看得饱也好，这样就有了“双蒸饭”——第一次蒸好的饭，加水以后再蒸第二次——哪来的米饭呢？上一餐不吃，和下一餐一起吃！
     还记得：我曾经和同学在上午第二节后，取消了课间操的二十分钟时间，到我们宿舍后面的小山坡去，找寻野菜。有了三四小棵野菜，要水洗去根部的泥土，放进碗里，到开水房舀些许没有开的热水，一二分钟后，就可以细嚼慢咽缓缓下肚。如果家里带来盐巴，那小小石子般的粗糙的结晶体，便让野菜和水有了妙不可言的美味！但是，可想而知，能够找到的野菜是何其之少！
     那时啊，没有粗话，没有骂人，没有争执，没有吵架，更没有打架，在我们饥饿的正在发育的成长期的这一代，甚至——连喧闹也没有！
     我是1961年7月从武汉大学附属中学初中毕业的。
     1963年7月，武汉大学停办了附属中学。十四中又恢复了原名。那时，我在华师一上高二。

                   2007-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