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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到处“感恩”。跟美国人一家家团圆，共吃火鸡有所不同的是，这里没吃火鸡，而是有的学校组织小学生，有的地方召集一些要展示孝心的人，在大庭广众替父母洗脚，以此表达感恩之情。

这一举措，国内一些地方年年都办。年年也都能感动得那些被洗脚的父母泪流满面，甚至有父亲者嚎啕大哭过的事迹获得新闻报道。

今亦然。

我见完成感恩大业的孩子，一个个由大人牵着手，排队回家。人群里，绝大多数大人的肩上背着孩子的书包，另一支手则拽着塑料洗脚盆。这薄到不能再薄的盆由组织单位集中代买，据说一个12元，市场上卖10元。

我还听见这样的对话：

“宝宝，感觉怎么样？”

“好累啊！”

“是嘛！那回家先歇歇，叫你姥爷帮你揉揉！”

“揉揉以后还有更累的呢！”

“怎么啦？”

“老师要写一篇日记！”

“那就写呗！”

“题目是‘感恩心得’，副标题是‘参加大型为父母洗脚活动的感想’。我肯定写不了六百个字，还要联想到感恩祖国、感恩党的啊！”

“那让你姥爷教你！”

“要是不用写，不就不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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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潮汕妇人，农村出身，大学文化程度，现已中年，在微信里对美国那边的旧日同学说：“你回国啊！何必还在美国上班！现在中国的日子都很好过。像我这样，白天喝喝茶，日子过的很舒服，而且，生病了有社保，自己只要出两千块钱，其它都是公家的，多舒服！”

事实是，她嫁的夫家原住宅连地被征，得了百来万元，用三分二买了商品房，自己住一套，剩余空间改成出租房，月坐收租金万余。

至于她说的其它，其他在国内的人听也就听了，唯独那在美国的女同学，却因此对自己或者在自愿的情况下去图书馆上班，或者做中文家教，每周只三次，每次只半天，甚至完全不要去工作，单靠丈夫每星期上班三到四天，每天七小时，收入足够夫妻和十岁大的孩子开支，买车，还能结余准备买带花园的单幢成品房，越来越感觉“没有固定职业”、“得不到保障”产生起疑虑，继而发展成焦虑，再出现精神失常，独自离家出走，买好机票要独自回国，被妇女收容所收容。丈夫找到带她回家后。又不断受到潮汕那同学和朋友的鼓动，最近发生趁丈夫熟睡时，持菜刀割喉杀伤事件，被警方带走的美国媒体报道的事件。

刀口足有 6 厘米长的丈夫说：“我一直很爱她，她也一直很爱我，向来温和有礼貌。本来，我以为到了美国，我们生活了四年，生活工作很稳定，小孩子学习也很优秀，各方面都很好，没想到，会被国内那些不懂美国，半懂不懂的人，搞成这样……嗨！我真的觉得很累！”

我有相比的经验，当然切身体会此国与彼国的差别：安全、空气、饮用水、人际、食品、教育、医疗、养老、国家性质、国民阶级结构、社会制度、政治利益、民主、专制；中国式爱国主义、美国人的爱国，中国式爱国贼，美国人的英雄主义……

想到这些，不累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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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我们，大约二十五岁以后，就开始有对人生人世的感悟；三十五岁，最迟四十岁以后就世故了起来，六十岁以后更能说出许多在世的道理、哲理、信条和不信，七十岁了，好像什么都看得很开，看得很透。

结果呢？

我们每天都在接收，都在看，都在收藏他人的感悟，他人的语句，发现许多都还是看了微信之后才恍然！是因为人家这么说了写了，自己才晓得，才明白！

其实，那说写者也许还不到三十岁。

这是多么不合年龄的成就啊——有知的与无知的；尚不到知觉年龄者的已知和早就该觉知却现在方才的迟至！

太早觉悟，太早看开，太早看透的人，在说：“怎么这么累！”

迟了晓得，终于看开，总舍不得的人，在说：“真的好累！”

年青的把“心累”和红酒一起，在聚会里，在酒吧间，灌到心里去，上吐下泻一通之后，第二天的白天，又继续有说有笑有蹦有跳有吵有闹了去，夜晚K 歌谈情说爱厮混上床汉子推磨观音坐莲……

年老的呢？广场上，林荫道上、超市里、公交车上、医院内外、公园里、旅行团、幼儿园和小学校的门口，无所不在，无处不有，无不喧哗，无不嘻哈……

如果超然于外作旁观，则会以为所见者个个皆非常幸福。

但是，听到的都还在说“累”。

于是，我只好尽可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2016-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