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煨】宁养贼子 不教傻徒
| 发布日期:2012年08月15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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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听我的父亲说过“宁可养贼子,不可教傻徒。”
记忆犹新。
应该说,几十年来并不觉得此福州方言的谚语有什么好发想的。
最近这几天,却被它摆谱,非要煲出点料水不可。
但我迟迟不能点火,原因是,要完全弄清楚已经再明白不过的话语那不确切的含义,本身就得下一番工夫。
这福州话,讲“贼子”,可能有三种所指,一指有手法出众的小偷,二指惯偷,三指贼人的小儿。
这福州话,口语称谓带“子”的并不多,“君子”是其一,“娘子”是其二,连它乡常言的“夫子”,也统统说成“先生”的,这“贼子”便是其三乎?
这福州话,若说“小偷”、“贼仔”、“贼”,是带有批判之,蔑视之,鄙视之,憎恶之、恐惧害怕之的。
而“贼子”之所谓,颇似对那些劫富济贫,被逼上梁山,甚讲义气好汉,不得已而为之生计者的一种复杂的只可意会,似乎捎带了点好感,有一种不可言传的心情。
玩味这谚语,以“傻徒”对“贼子”来看,“傻”、“贼”都是形容词,一种天性,一种秉性,一种性质,类似“傻里傻气”的“傻”,“贼头贼脑”的“贼”,而不是职业。
又从“教”对“养”来分析,教其者师傅,养其者父母,是故可以由此推测这“贼子”,应该是年偏青者。
是不是还能联想到“孺子可教”句?
1982到1984年,因为社会活动,我十几次去过二座省级监狱、一座看守所和一座少管所,有机会见过近千的服刑和已判决等待转移的犯人,与其中二十几人有过长时间的交谈,还与十来人有过通信,建立过几年的“帮教”关系。
一段时间里——大约二年,交往频频的有四、五人,他们都有过斗殴、偷窃,或者其它恶行,有的是“二进宫”、“三进宫”;最大的不过26岁,最小的不到17;刑期所剩最长的还有12年的,最短的也还有一年半。
我有过将他们保外探亲与各自家人聚会的时日,也请过他们来我家做客的天数。
当年,有许多人替我担心,怕他们乘虚中间逃跑,怕他们偷走我的东西,等等。
但我始终相信自己的“善”能融通他们的“义”。
因此,我有机会听到他们各自讲述他们的往事,看他们的“技术”表演,感觉他们的悔过、思考和希望,从而让我“认识”到普通人难得结识的“群体”的同时,“借”他们的眼“看”正常人看不到的社会、事件、事情。
“帮教”的关系一直延续到三四年后,他们个个都因为改造的好表现,获得不同的减刑,有的甚至连年减少了刑期。
有人出狱后,结婚,生子,都请我去喝过喜酒。
有的后来一直保持通信多年。
断了联系的原因在于我。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因为在人前见到我而难为。
我更希望他们彻底忘记我——毕竟我曾经与他们不光彩的经历有过“关系”,毕竟我了解他们太多。
因此,今天这个话题,我才有“条件”来谈我对“贼子”的感觉:
第一,他们有着超越我们一般人的一般聪明,而且太聪明。
第二,他们都有过被不公正的待遇——起码他们自己这样认为。
第三,他们都有过心理问题,例如过度好奇,过度向往,缺失正确的正面的引导——
至少在我的感觉里,是这样的。只要这方面能适时恰当的补缺,他们的心理问题有望解决,进而调控他们的越轨行为,直到改邪归正。
我说的是这些人,现今最年轻的也45岁,而最年长的有54岁矣。应该皆已成家,有了子女。
“贼子”之语,决不表示我对“君子”邪恶“梁上”为是,也不指其人之子有何秉性。
印度故事片《流浪者》“贼的儿子就一定是贼吗?”的问题,纠合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的中国“血统论”,还有时过境迁,今人未必,甚至已经不似昔人,善恶仁义还有必要同在这一瓦罐里煨汤吗?
至于“不可教傻徒”,我也有往事,却不好嘲笑天生脑残在会障的轻重人士。我这里编个故事:
一儿十六,拜邻居木匠为师,其父反复教强记尊师句。
学徒三月,仍不懂最基本墨斗弹线不说,就连量尺也出错不绝。
一日,师气斥之:“怎生的个汝!”
徒答:“都怪师父与俺娘做的好事!”
师疑问:“何来此言?”
徒回:“俺系师父亲生!”
师怪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徒解:“俺爹都教了的不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本来到这,笑话可以作结的,却又想起我父亲那年说过的另一痴儿的笑话:
一儿学礼,屡教不会。一天,其父母分别出门,交待他,如有客来对话按序应答即可: “问‘令尊可在?’汝答之‘上山入庙与和尚下棋去了。’问‘令堂安在?’汝答之‘去庵堂与尼姑茶话呢。’问‘几时回来?’汝答之‘今夜就宿那里,明早回。’”练习三次无误,放心而去。
不二时辰,来女客,问:“令堂可在?”
答:“上山入庙与和尚下棋去了。”
客奇怪,又问:“令尊安在?”
答:“去庵堂与尼姑茶话呢。”
客惊讶,再问:“几时回来?”
答:“今夜就宿那里,明早回。”
女客懵懂而去。
看官,您现在也下了吧?
2012-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