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东南坼
| | 发布日期:2013年08月29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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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一生罕见可乐，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当然与他的所处有关，但那么个大男人，动不动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跟林妹妹有的配。我说过，其实还跟他的天性人格有关。
好不容易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了吧，也“涕泪满衣裳”，更不要说登岳阳楼咯。
做人的他嘛，一辈子应该不可能每天都哭，但是作为诗人，他一辈子大概哭过几回，应该都载入诗篇了，可计。要不，哭无人知，白哭，不上算。至于不哭的，有几回也写了，却因为不见得都写出来。所以，给人的印象，这老杜的衣裳一天到晚湿，没个干透的。
即便这样，也还是个性，算了，但是，他又偏爱在公共场合哭，还把些子栏呀杆呀的给抹上一坨坨泪水和鼻涕混合的胶着物。
因为他老哭，哭到老的样子适逢革命党需要，于是他得了“主义”，其作品就成了爱国——不是现在的人民共和国，而是大唐。大唐什么国？全称“大唐帝国”。
杜甫是大唐帝国河南府巩县的人。在《登岳阳楼》的七律里，他眺望洞庭湖，感觉天然之水把“吴楚”给分开了，找不到合仄的字，搞了原义“干裂”意思的“坼”来，反“干”为“湿”，像尿片一样。本来么，地造天成的，然而他也哭了，“凭轩涕泗流”——泪水和鼻涕混合的胶着物搞得到处都是。
女人哭，初可动情，哭久了，再怎么值得可怜，也烦别人的不是？
男人哭，尤其老头子，悲催的，尤其动人，但是，动不动就哭成稀里哗啦的，就怪不得我很鄙视了。
我到老，不玩自己，为陌生，也有偶尔一哭。
今早看新闻“8月24日傍晚，山西省临汾市汾西县发生一起伤害儿童恶性案件，一名6岁男童被骗至野外，犯罪嫌疑人采取残忍手段致其双眼严重受伤。目前，男童没有生命危险，但已确定永久失明。受害人家属介绍，25日早晨，警方已经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斌斌的眼球。山西警方确定嫌疑人为女性，悬赏10万元征集此案线索。”
我为这个小孩子哭。
不能不哭！
杜甫更哭瘫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不同时代，但都为这小孩子悲惨遭害的现在与今后的毕生哀怜而哭。我们的眼泪还能从有眼珠的眼睛里流出来，而这小孩子再也没有了眼睛珠子，再也看不到国家是统一还是“坼”，即使把这他带来岳阳楼，我们告诉他，在古代，东是吴国，南是楚国，洞庭湖水分开了它们。小孩子也只能永远地茫茫然在漆黑里。
老杜啊，我们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那么，你继续哭你的吧！我则在你的诗句子里躲避，躲避这一政治下的社会可能突袭。
今人注“吴楚”，说：“春秋时二国名，其地略在今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一带。”这和老杜胶着物一样的混合。也有解释成：“春秋战国时期的地名，吴包括江西、安徽、江苏、浙江；楚包括湖南、湖北。”
我印象里的中学时《中国历史》不这么大国土的哦！
花了些时间，找来及幅古代地图查实。
春秋是春秋，战国是战国。春秋时期，吴国尚在，到战国时期，已被楚吞并。
苏轼在世当然远比今人要近距杜甫，其人官职管事，康熙版《苏轼指掌春秋列国图》，再怎么都应该接近实际，人们都从中可见春秋时期的吴国，管辖着今江苏、浙江的部分地区，楚国则管辖着今湖南的西南部，广西的北部以及和贵州的大部分以及四川的一小部分。
之所以会有那些错误的说法，大概是因为将战国的地图取代了春秋。
这么来看，我以前曾经行旅过的地方，有些即是春秋时期的吴国，在地见过吴国的传人后裔，领略过流传存留或已变化、变异的吴文化，也曾走过一同“春秋”和“战国”两个时期之楚国。新近的这此行旅，先长沙，中岳阳，再武昌，都属古代的楚国。更因为，少年到青春之初，我有过武昌求学，在过“楚”地七年，受楚人后今的许多潜移默化，自觉性情里少了籍贯闽越国人种宗族的本该，多了许多楚风遗韵。
相对于“吴”地今人的精明和细腻，嗲女与嫩男，我更亲近“楚”雄迄今的粗犷与大咧，蛮性和求实。读史看传，阅人点名，真感觉吴音似莺歌，楚后生到现在还是“天上九头鸟”和“无湘不成军”；还发现吴地人才多军政谋士，商贾殷实，书香门第，或豆腐西施，阿Q祥林嫂，闰土且亭，而洞庭湖的南北，蛮子的多，造反的多，革命的多，暴动的多，土匪的多。
我一向以为福州人说话声音大，尤其三姑六婆，闽越之人鸟语鸦声，忒不是。今次行旅，在往长沙的列车卧铺车厢，不听也得被听——哇噻，两个妇女架起各自的大腿，嗑瓜子，拉家常，湖南重音不绝于耳，那才叫我真正理解毛十三说过“妇女半边天”几十年后的全天候！
改天从长沙去岳阳，那明显在地理位置上已经挨边到湖北的另两男二女，中年人，打扑克的喊哦，操！把些长沙音的人，硬是瞠目结舌！
接着，到武昌。武汉话，我会说，而且百分之八九十地道。那男女在菜市场的说话猛啊，跟武汉的公交车一个样地冲！我说他们“几齕人嗄！”——“齕”，发音“hé”，带有“恐吓”义的“吓”；“嗄”发音“shà”表示“省悟”或“惊呀”。古楚语延续。“嗄”字现在少有人知读，反而通常以“唦”字取代。
从武昌往河南，也就算离开了“楚国”，来到“郑国”。天啦，靠！那些女人的说话声音之大，逼得我终于顿悟豫剧的唱腔怎么那样的扯起嗓门不喝水的了！
这“郑国”，算是杜甫祖上的地盘。那天在龙门石窟，来了一群打着某旅行社三角小旗的老年男女队伍，突然听到他们高音喇叭似地“阿拉”、“浓”了起来，主要是她们——女的占大多——笑声，哇噻操靠天啦！那声之狂啊，音之浪啊，笑之荡啊，差不多把东山西山千年洞穴里的石佛菩萨罗汉侍者全都闹醒了清梦——不是中国梦……
到这时，我才懂得：比起“楚”，“闽越”是小家子气，没功力出息的。比起“郑”，“楚”有千百将军，不敌一个“少林”。比起“吴”，前面这些不过是井底青蛙，哪能叫得转导师！
杜甫又哭了，虽然骷髅没有的面皮，眼窝里没有眼珠，这回他却是替我高兴。高兴我明白了 “吴楚东南坼”不仅仅关系到地理，还关系到人的文化修养之说话声。
有几个男女在用手机大声地传达老杜的为什么哭？
2013-08-28 追记 2013年8月“博收之旅”的4日到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