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忒想听些人说说鬼话
| 发布日期:2018年10月0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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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秋,大白天的没什么特别需要,进了晚,入到夜,也还没要去望月,只是按习俗切了块月饼,咬了八分之一,算是仪式,然后刷刷牙,倒头就睡了。半夜醒来,居然站到阳台上,要看月!
月却在楼栋的背面,
楼下清溪映着些光。
忽地,脑子里有了“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句。
于是来了想象。想象:要是这时候,能跟些先人、故旧、亡者说说话,那该多有意思!
就这样,几乎是按顺序着来——
南平。胜利街。河卵石的路面。银色的月光。左边是我的父亲,右边是我的母亲。我用左手指着天上的月亮。我的母亲说:“莫指,指了,以后月亮会把汝的耳朵割掉的哦!”
我的母亲穿的长布衫。
那夜晚,去我伯父家完回自己家的。
福州。郭宅东边村。断垣残墙围院里。我和三个表弟一个表妹在守灵,我的外祖母,即他们的祖母之灵柩还在厅堂右侧。
冬夜高天深蓝。
我们不时烧几张冥纸,让金黄的火焰吞舔掉月的寒光。
然后的以后,以后的后来,我越想越多起已经不在世上的人:祖母、伯父、姑、舅、姨、妗、老表、同胞、堂亲、侄、族人;同学、同事;拜把兄弟、干亲、朋友……从一到十,由十及百!
百样是非,七情不缺,正所谓“冉冉几盈虚”。
我真的想弱弱地问一句:“你现在怎么样?”或者“还爱?”“还恨?”“还想什么?”
但毕竟“澄澄变今古”矣!
那么,像这样的阴阳两界,不共戴天,人鬼相对,岂不是“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事实上,我远不止想到这一大些人,就连离我而去的我养过的聪聪、男诚诚、女诚诚,虽然他们只是犬,但我与之彼此有过以心交心的真爱,他们跟我就足以,甚至超过许多人际的情怀。
我因此拷问自己:“活了七十多年,难道到死都还没明白‘情为何物’?!”
在我所交往的人鬼里,郭岩山人必是排名第一重情者。自他今年3月西去且一去不回头之后,我每到月底就会想起穿马褂何戴瓜皮帽躺在冰棺里的他,比较他活生生在世时的朴实、正规,然而他竟然又是从生到死都由不得自己的一个人!
今年的中秋节在公元历的9月24。那夜,我想到3月29走的他。他写格律诗,能背记得许多古诗,譬如上面我提到的,唐·王昌龄的《同从弟销南斋玩月忆山阴崔少府》:
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
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
冉冉几盈虚,澄澄变今古。
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
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夜深极了,人静极了,连个鬼都没有。
2018-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