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 年 3 月 23 日，上午 10 时 21 分。

琼河新村九座二幢二楼。

我敲那扇木板。

开门的少妇脱口而出：“你是达达吧！”

我便知我找到家了。

同时，我判断她不是我的姐妹。

当我被她和不等高的、都很小的一男三女小孩簇拥进一间卧室时，朝南的窗外阳光把整个小房间映照得足够。

我站着，无语，尽看着桌面上玻璃板下的照片。

第一下，就是这张照片，我当即断定：他是我亲哥。

四十九年后的现今，之所以首取这张很不清晰的影像，作为我的悼念，意即在此。

那么，那天第一个给开门的便是嫂子。

当然，很快就知道，这位嫂子的姓名。

按模仁哥的说法：“郎家厝里，叫嫂是叫‘姐’的。叫大嫂是叫‘孝蕴姐’，叫二嫂是‘有华姐’，叫三嫂‘松芳姐’，叫五嫂‘幼兰姐’，叫六嫂‘宝珍姐’，汝叫伊就叫‘凤仪姐’吧！”

孝蕴姐在高雄；有华姐在三明；松芳姐在台北，幼兰姐在福州北峰华侨农场，宝珍姐在南平；凤仪姐在北峰林场。

那四个小孩，都是二哥二嫂寄养在福州家的，一样大一个长相的是双胞胎的小兰和小惠，矮些的是乖妹，最小的“弟囝”是洪。

那方玻璃板下的照片，七哥有些张给了我。

我存留到今的，有模仁哥旧影的，都在这里了。

其中，有光华姐的一张兄弟姐妹合照，是极难得的。听说，她五岁被送到吴姓人家。“光华”的名是哪边大人给取的？她乳名“依命”，是福州方言父母爱子女至极的叫法。所以，比她年纪小的他们，都叫她“依命姐”，唯我叫她“依姐”。

模仁哥从哪里借来 120 的照相机，在阳台的木栏杆里，拍了这张。

二哥有事回福州。

六哥陪同生母从南平回福州。

七哥通知了依命姐，她有事。

“大姐出钱洽像”和“依妈讲伊不去”，当年凤仪姐说的，我还记得。

当年，都还在文化大革命人人都戴毛主席像章的高热时段，而这些照片里的家人无一佩戴，模仁哥说过的：“相片要寄过的。”意思很易懂——要寄到台湾去的。

其它的，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6/2009.html 已经将我认亲之事的顺序记述了。那篇末这样写的：“ 1985 年 4 月 15 日，当我最后一次走出鼓楼区东门琼河新村九座二幢二楼时候，我反而没有离愁。”

1985 年 4 月 15 日，那天上午，生父的遗体从琼河新村九座二幢二楼移送去殡仪馆火化。

跟模仁哥的最后一面，我脑子里印象就是那天，三十多年矣。直到前天，找见这张彩照，才晓得应该推后到1993 年元旦的前夕。这一餐，六哥志忠的长女邱晓燕，借陪同冈田夫妇从东京到中国旅游，邀“家族聚会”。

照片上前排左、右各有一位男士 ，我已忘了其姓名，也完全不记得关系了。

这张照片上，模仁哥右前侧的杨玲，是大姐的长女，与我同龄。

模仁哥在我右侧，面容已相当显胖。

模仁哥的去世，最大的可能是跟糖尿病、心血管病有关。就我所知，之于他前走的人中，大姐糖尿病，六哥心血管，五哥好像两种兼有。

2017-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