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猫养猫孩狗养狗子，谁不喜欢自己生的儿孙。

怎么看都是自家的宝宝好，长得再丑也觉得俊。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雨淋。

老母亲苦撑小鸡仔，一代传一代，一曲又一曲……”

——电视连续剧《我的丑娘》插曲《舔犊情深》第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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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入秋，夜里看《我的丑娘》，第一次听这歌，孙辈都十来岁的我，竟然心酸。

以后，下载了全部的二十六集，还打了个压缩文件包发给我儿子看。

并不是故事情节巧合的舒坦，而是舍得在极度无奈时聊作补益。

再后来，又单独下了mp3 格式的这歌，耳听心感，回回如此。

这是我平生以来唯一的一次以戏为真，肯投情其中的。

说其中，指的是那歌词。

我家的儿女都老大不小了，去国离乡，各有自家，为人父为人母的了。我们共同的家，在儿孙们好让外人听得懂分得开时，他们会说成“老家”、“我爸家”、“我爷爷家”。

刚听这么说，我心里暗苦数日。即使迄今，也还怕听别人家的子孙也这么与我说事。

但不这么说，可不又难得听明白？

所以，错都错在我的心理老不肯顺应自然，老承受不起规律在现实的分量。

好在，我们家老太太老太爷还在世时，就有个不用教自己就懂的一贯，在长辈面前只说：“到家啦”，“在家”；再就是“我们走了”，“现在上去”，“又要出去咯”。

养狗狗的目的，在很大很重要的一部分上，就是希望对平日少人多空的这个家，有个活人似的弥补。

诚诚未老去之前，和我们在一起是这样。

现在小田在家陪着我们，也是这样。

我们家的人待狗狗至亲至爱，尤其我这年纪，更难免仁慈于小田。

虽说他才来世一年三个月，相当于九岁一个月大的小少年，但他对我们说的话，差不多都听得懂，就差不会讲话。特别是，自从3月15他在跟别家的狗狗打架时，错看误咬了我，在没谁骂他，没谁大声说他的情况下，他沮丧至极，两天两夜独处，似在一番自我反省后，忽地懂事了许多，对爷爷的说的，绝对服从；甚至达到不须要我们家人的指令，他就能按时间、按地点、按线路，做到该做的事。这一点，表现最明显的就是撒尿。

之前，虽然守在家时的每次撒尿，他都能自己上卫生间，在同一个“他”的位置，但毫无规律，一天四五次，甚至弄得地面一滩骚黄。“ 3·15 事件”以后，他自己“做出决定”：中午、下午、夜宵后、睡觉前各尿一次，要撒尿之前先跟大人“打招呼”，叫人帮着拿塑料勺接尿。清早、傍晚出去遛时，排尿一定靠树。

至于大便，从小他就自觉的很：一定解在路人走不到的草丛中或树围子里。“ 3·15 事件”以后，更有进步，附近有人走动，看得见他的时候，他站着等。表情中透出一种“羞耻感”。

事实上，城里人家养狗狗猫猫，倘若没了它们任意排泄的烦恼，其它几乎就没事；即使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除非狗狗猫猫生病了，这方面的麻烦不仅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譬如，有一天半夜，小田吃过夜宵，喝足了水，都已经躺下睡了半个小时了，却缓缓地站起，走到小房间门外。因为那门关了，他来书房，坐在我的椅子前，一声不吭。

只要我在书房，在电脑前写东西或者看书，小田就不会动作爷爷。他懂得“爷爷在工作。”所以，我没在意。直到又过了好几分钟，他拿前肢搭在我大腿上，我还表扬他：“你真乖！”这时他自己去卫生间，然后出来，再去，再来，反复了三四次，我才意识到：“阿聿！田さん可能要便便哦！”

因为在我们家里，阿聿是负责小田解大便、生病打针服药的；阿戴负责给小田洗澡、清晨遛圈；而我负责他的饮食、白天在家的接尿、傍晚的遛圈。

阿聿带小田外出，回来说：“田さん拉肚子了。”

我们终于明白是这么回事。

哪晓得，那天夜里，前前后后小田同是这样地折腾了三回他爸爸。直到次日吞咽了药丸子，停食一天之后，才恢复正常。

确定这场因为小田懂事，而没有造成大麻烦的原因，是因为爷爷拿冰箱里的冷排骨汤，直接让他喝，导致的。

回想起，小田其实对那汤已经是有用眼神告诉过：“爷爷，好冰哦！”甚至第二次抬望眼的意思是：“可以不喝吗？”但是，爷爷当时没能懂，一个劲地：“田さん乖！快喝！喝了汤，才有力气哦！”

我们家的人之前就都感受过小田的多样懂事。

譬如，告诉他：“明天早晨七点半叫起床哈！不是七点哦！记住！”他就准时，前后不会差三分钟。到现在，我们还无法明白，小田怎么会“感应”到具体时间的。

譬如，他只选择草丛解大便，随后一定会当场以两支后腿扒土遮掩。这其中有犬类自我防护的本能，但不随地、不在人前作为，有“羞耻感”这点，据我们家的人对附近十来支狗狗的观察，目前仅小田这样。

譬如，小田在用餐前大量喝水，我解释为是犬类为了保持它的体型，不因为食物而发胖；又在餐后及时饮水，我们可以看成是为了保持口腔的清洁，消除食物的气味，仍然为了防卫不被敌人发现。这些都出于本能。但回想起，过去我们家养过的聪聪、笨笨、男诚诚、女诚诚，都不曾有过此举。因何？

最让我感动和会此后一直记着的，是这么一件很小的事。

那天傍晚，我带他外出活动。刚出院墙，细雨迷蒙。

“田さん，下雨啦！我们不走吧！回家，好吗？”但看他可怜巴巴的眼神：“那田さん快快便便，爷爷是老人家，不能淋雨的，知道吗？”

小田加快脚步。便便完，马上转身回来。

到家门口，我拿干毛巾给他擦被淋湿的背毛时，他坐了下来。以为他要求爷爷按惯常那样，先用水洗他的手手脚脚，于是，我蹲下身来，正要这么做时，他用舌头舔爷爷头发上、脸颊上、手臂上的雨水……

2016-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