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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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物范世六十年之与我

   发布日期:2016年04月28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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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阿斌昨天的微博,上帖的是“南平火车站停止营运旅客列车之日,工人们雨中作业拆除区间铁轨”——专业摄影师陈浩先生 1 10 日的纪实照片, 4 24 日发布在“武夷新区微友汇”里的。

阿斌的转发,是告知,是纪念,是关系到所有现在和曾经家在南平的人们的一件不大不小但很起眼的事。

那二十来幅的照片,值得保存,我下载之后重新排列,用了边框镶嵌好。

拆这停哪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南平站不过是从原址的横排路改到工业路而已。两个地方我都去过。至于其等级反而从二等站降成三等站,显然跟原先作为重要的客运和货运的“南平”站,从此高铁动车都不停靠“南平南”站有关。这些年,我往山区,自家都开车;再往省外,都直达,没在意到它。

不知是因为雨如人者惜别地落泪,还是那天色使得照片色彩偏暗,怀旧的心情慢慢地让我有些惋惜与它的六十年。

1956 年之前,我只在电影里偶尔见过火车和铁轨。

当年南平还是县。

启蒙我“南平有火车”的,最先是修建附近那座公路大桥时,挖出一台什么年代的古墓。大人们说:“就在以后火车站那个地方哦!”距离县城胜利街不过三里地,那时的人全都叫“很远啊!”我们几个十岁上下的小孩勾肩搭背地跟着人群去了。

古墓没看到,就见一个竹棚里,人头攒动不算,还一个个尽往里挤着进去,再挤着出来,大冷的天,说出的话全都冒热气:“一点意思都没有!有就几个破罐子破坛,害的脚皮都走没了……”

倒是邻近还有一个竹棚,里面变把戏。到现在我还没能解得开:一只大花瓶,一个能笑着说话的小女孩,她的头从瓶口中间伸出来,完全没有脖子以下的肢体,据说“塌骨”在花瓶里。

这就是不关南平火车站的我的第一个关于南平火车站的事。那年份按推算,可能是 1953 年。因为南平火车站启用是1956 年,火车站与县城交通的大桥,那年代的技术和设备,怎么说都得三五年。

1957 8 月,我第一次乘坐火车,由暑假回家探亲的我姐夫我姐带往武汉上初中,起点就是这个南平站。当时,还没有候车室,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都到尘土不时被大风刮起的铁轨边来送行。慢车的汽笛“呜”过之后,车上的我乐不可支,我的母亲则还在用手绢擦着眼。车在前面的西芹站停了一会,到来舟站停的很久。听车里的大人说:先有来舟,再分开,一条去厦门,一条去南平,以后再通到福州。

这是关于南平站、鹰厦铁路、来福线的千真万确之第一次。

1961 年,因为奔伯父丧,我姐带我回家,还是慢车,到的是有个横竹竿栏起或拉开的南平站出站口。坐火车,这是我的第二次。第三次的返程,大致亦如此。

1964寒假,买 3 块钱的学生票,独自坐铁皮货车回家过年的我,再回武昌时,慢车硬坐票相当于寄宿生一个月的伙食费—— 9 元。那天,在水泥站台为我送行的,有小学时的好友洁明、光中、李敏,还有他们的初中同学、后来也成了我朋友的继开、风渭、水生、季思。

这是我第五次坐火车。

一说到“南平”,那“站”字完全忽略了去,好像那地方已经到家了。

这一年的夏天,我结束了学历,第六次坐火车,而且不再能买学生票的卸书归家。

从此,我很忌讳我被送行,总怕走不远,去不如意,挥手类同招回。

我的父亲叫我跟他去“看仓库”,“以后就当仓管员”。他想方设法自己退下,把职位让给我。于后,我一读到史书关于太子即位、父亲禅让的文字,就情不自禁噗嗤。

正是我的父亲要试我一段,看我跟他学可以还是不可以,于是先是带我去一次火车站。

在货运室,看怎么样填写运货申请单,然后交给哪张办公桌的人;回仓库怎么样备好要发运的材料,怎么样做好不同电信器材的外包装;怎么样做或挂或贴的票签;再又怎么样手摇磁石电话机,通过邮电局机房接线员,把电话连到货运室经办……

我被教一次都会。甚至不用教,看看也会。这让我的父亲喜出望外。而我也因此每天都得在不同的运单上、票签上,对发货站”用钢笔、复写纸、盖章,填充“南平”、“南平”、“南平”、“南平”、“南平”,……少时二十来件,多则成百。

“南平站”对于我来说,几乎在那一年里,不再是迎来送往旅客的地方,而是货运!货运!

我不再关心候车室,而必要关注铁轨上是不是有空的货车停着。

正因为有此经历,所以,现在看到拆除南平站铁轨的照片,真有点舍不得。

在国外,我看过类似的遗址,都有用当年的旧物组合而成的纪念碑或雕塑,以铭记其历史的功绩。真希望“南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话不能不再回到我。

在南平仓库一年白干之后,我的父亲之心诚感动了上司,构想的“替补”终于得到实现:1965 年的 9 月,我被上级公司召往本部,开始实习。

于是有了我的第七次坐火车。

因为这次车票是“可以公家报销的”,我的“人生新的征程从此开始”。

这一天的日记:“ 1965 年 6 月 10 日 农历乙巳年五月小十一 星期四  晴。55 次快车 5 点 49 分离开南平,直奔福州方向……

到福州不久,听说没有人愿意去华北地区供应处提货押车回来,我接受了这个“光荣而艰苦的任务”,而且很高兴——因为有得坐火车!坐硬座,不买卧铺,一天可以补贴差旅费 6 角,福州到天津头尾我可以领到 3 天半的补贴,回来更多!何况可以自己跑去北京看天安门,没人管,多自由!

我的第八次,也是人生第一次出差,有公务在身的坐火车开始了。

天津跑去北京,也坐火车,不是慢车哦,而是快车!

半夜三更出发,第二天 5 点 50 分到首都“十大建筑物”之一的“北京站”。在开往天安门的公共汽车上,听北京站清晨6 点“东方红”的黄钟韶乐,那自豪啊,一直铺到天安门广场!交费,拍了二张照片,急匆匆赶火车回天津。

当天夜里,将来福建省邮电管理局局长的“华沙”小轿车被开上平板货车,工人们用铁线牵扯固定好。我呢,在货运室用从福州带去的大号开水瓶灌满开水,随便在附近买了十块白馒头,进去坐轿车——那自由,那单个,那沙发,那舒服,太不可思议了!

六天七夜之后,我蓬头垢面回到公司,前辈们个个笑我精神之好:“还是小孩!”

那年我二十,结婚的年纪。

当我把记有从江西鹰潭开始,白天火车开过的各个隧道名称簿子给师傅看时,师傅叫我:“赶紧烧掉,别告诉任何人!”我才晓得,蒋匪帮派遣特务对福建前线进行侦察就是这样干的!

我觉得自己挺认真的,是自己的工作记录,留作纪念,还是没舍不得烧,甚至文革十年还一直偷偷藏着,直到 1993 年,搬到现住的这房屋前,才与其它当时认为“没用的”一些纸物一并烧了。

也就打那以后,风雨里公差私事来去。我还坐过多少次火车,出发或者到达,或者经过“南平”早已不记得了。

六十年过去,在一个“南平”消逝时,竟然在我的心里它有着轨物范世的意义。

这,当然不是四十岁的阿斌他们这一代,及其再后的人们,所能体会的。


2016-0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