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阿明来电话，又有四页合同让我定夺，原计划我今天去佛山的，说了改到下周去。宏仔和阿戴因此也就处理了手头事后，再过来与我会合。这样，我们一起在广州继续做事。
      许多事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不得不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场合，与不同的商家进行必要的商算、商度、商校、商略、商宜、商通、协商、商订。每与一家进行，正如“商”的本意，都有个“从外知内”的过程。
      我从商、在商二十年，与多多的商人打过交道，却无论如何不是真正的商人。并不是因为我只做谋略和经理，而不把老板的资本当作自己的资本去经营。恰恰相反，正因为我有这样经营的特权，才有了多多从外知内的从事过程，从而有了从外知内深入了解商人，知其所为，知其之所以为的“何为”与“为何”心计。
      实事求是地说，“心计”并非都缺善意，尤其为商者，如同“惟利是图”的并不是都绝对地行恶。商，不用心商算、商度、商校，如何有利可获。利，有金钱的，也有名誉的，有为己的，也有既为己又为公的。所以，不能因为一首《琵琶行》那江上歌女所弹唱的“……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便都以为“商人重利”的不是、不好、不该。倘若这样偏见商人，那现今当时离乡背井外出打工者，不得已的抛妻撇子，没办法的妻去留夫，甚至剩余留守的上下两代老少，有几个不是“梦啼”的？岂不他们都是“重利轻别离”的了？
      我是能背诵《琵琶行》若干年后，才找《共产党宣言》来读的。从声情并貌的诗歌到言之有理文告，以及期间的时代背景，还有其它的出版物，引导成了我对商的偏执不屑。
      直到自己进了商家，走过商道，会了商人，从了商事，大略知其然，大略知其所以然，渐渐地在盈亏中亏盈，有得失后失得，才慢慢地觉悟了乐趣。
      这“乐趣”来自商场商事的名、利，归属资本业主“商”所有，而于我的则是“从外知内”的过程，犹如性事做的时候的爽快，不是事毕后的疲软。
      我退出了商家，不再商道，不从商事，但还得因为旧情新事不得不又被邀会着商人。
      性事时爽快在下头，到高潮时眼睛是闭着或顾它的，体会那还真不用动脑，全心感受。完事了，上头重新可以发挥作用了，神志也就清楚了，睁眼看到世界万物而非一人了。所以，完整的过程是先从外知内，后从内知外的。
      退商的我，好似性事的完整过程。
      今次我所被邀会着的商人，有衣楚楚但无冠，能言善辩但无情，似是而非但无礼，我是已有心理戒备的。有文字合同也罢，有口头承诺也罢，都因为有过从外知内的体会，所以，再从内知外观察，我也就不正经了许多。
      阿明四页的合同，我看过了，回传过去给了他，又电话里说予他，作了要点提示。他应该会明白。至于阿明请的女律师写出的《法律意见书》，实在是堵塞得一塌糊涂的不是东西，我差不多是重写了三分二，让他转给那也算有资格证的“律师”，要求她照着我附后客气的“建议”接下去写完。
      阿明在和我的电话里，用我们那里的土话大骂那律师，说她“光懂逅”。那“逅”是找不到相似的普通话音的。意思很复杂，最直接的意思是“调情”。我不知，这据说是搞“经济”案的她，连商的丈二和尚的头在上还是在下都不知道，怎么可以“逅”得起来。何况叫她是要商略、商算、商度、商校、商略、商宜、商通、协商、商订的法律之事。
      “三十而立”，她有东西可以立的？
      唉，彼女古了，今有此女，都不懂“商”。
      我懂些“商”，又能和这商人怎样？按合同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