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 9 日,我从外地回到家。
从上一年的 5 月 20 出行,在外“避七十虚岁”一长段日子,终于安然结束。
家里两个最好的花盆,一个段泥黄色紫砂桃形的,一个仿宋哥窑碧绿开片的,都被安装电梯的野蛮施工抡锤震到七层楼下……所幸底下没人,否则……
家里的锦鲤全军覆没……
家里所有的花,要么枯死,要么疯疯癫癫的,全都没个长相……
所有的家具都在沉睡,响应大大的号召,乖乖地做着中国梦……
比起使用“手机”——日本人准确的谓之为“携带电话”,我在家时则更乐于使用“有线电话”——中国的电信言语之“固话”。然而,直到 2 月 11 ,有位老友打了我的手机,说他打我家的电话不通,我这才想到:是啊,难怪这些天,家里的有线电话没响一声……
我试着用手机拨打自家电话号码,传来机器的女声:“请问 114 ”……
记得以前我若是打别人的电话,类似情况下的声音说的是:“对不起,你所拨的电话是空程空号,不在使用中”,或者“请拨打一万号查询”——怎么现在要“请查询 114 ”?
我拨打 114 ,听到一声声的“嘟”,就是没人接,最后是女机器声:“对不起,现在通话忙。”
此举重复再三,所得完全相同。
我想,问了,即使有了答复,那也只是知道原因,要解决问题还得到营业厅,那还是直接去趟电信吧!
12 日,上午 9 点 21 我取到排队号,9 点 55 在综合台前与营业员面对面。
给出我的身份证,报出电话号码,说明关于电话的现象。
“对不起!你的这个号码已经被销号了。”
“销号!为什么?”
“我帮你查一查……你欠费了……”
“我预存了电话费的啊!”
“但是,”她的脸始终对着她的电脑屏幕:“我这里查到的,你从去年的七月开始,到十一月,三个月的月租费和来电显示费都没缴,总共欠了七十八块钱,所以就被销号了。”
“但是,销号之前你们有提醒过我们用户吗?”
“应该都在电话里通知了的。”
“电话通知?我家里没人,我的携带电话号码在合同里写了的,没有接到你们的通知喔!”
她抬起脸——美人的瓜子脸,过度疲倦的,眼影化妆一只浓一只淡的:“我们肯定有用语音通知到这部电话的。”
“那么,我可以恢复原号码吗?”
“我帮你查查……可以,这个号码还在……”
在类似这样的当口,我历来快刀斩乱麻:“那请你帮助我恢复原号,谢谢!”
我内心庆幸——这个号码对于我们家人和亲友的重要性,只有我们心知肚明。
“你要先把欠费补缴了,然后填写一下这张单。”她递给我《固话新装机申请单》。
“好的。”我给她钞票:“不好意思,为什么不是‘恢复’,而是‘新申请’——既然新申请,那就和原来的欠费没关系了,是吧?”我笑了笑:“当然,我这是从关系的逻辑来讲,开玩笑的……”
她第二次抬起脸来看我。我的样子让她说出:“你不是中国人吧?”
内涵多么丰富的一句真知灼见啊!
谁说中国人不懂幽默。
我理解了,中国垄断企业,无一不是中国的行业霸王,不需要逻辑。因为所有中国政权的法则,本身就没有一本,或者两本之间的逻辑,可以百分百完全对应的。
不相信,哪天拿任何一部法规文本 与《中国人民共和国宪法》对一对。
这话扯偏了,本次目的为的是解决电话问题。
我把申请单递给她。
她拿了回去,在上面写了:“初装费 158 元在电话预付费里扣。”
“你这里不是明确写着‘根据2001年7月1日起福州市固定电话初装费取消’吗?”
“你这是尾巴带‘8’的特殊号,所有要收费的。”
我记得,1993年第一次安装这部电话,选号时有过多交200元的事。
“你在这下面签名!”
我服从。
服从是为了得到。就好比小屁孩服从粑粑和麻麻,是为了得到物质或者“宝贝乖”的赞赏;就好像在学校,学生服从老师,最起码是为了不挨老师教训——也就是一种变相的得到;就好像工作中,下级服从领导的所有指,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或得到好评,最好是提拔到中央去……
呀!我又联系到题外去了!回来!
“几个工作日可以安装好?”
“正常是七到十五个工作日。你这个,我帮你看看……应该很快,因为你的号码还在,端口也在,线路本来就有的,三天吧!”
即使我又想到“恢复”和“新申请”的混账,但是因为三天可以通话,我还是毫不计较地说:“谢谢!谢谢!”
“请你在这里,”她用白白的、嫩嫩的、纤纤的、一定是冷冰冰的玉的手指,指了指我左手侧的一个方盒:“在上面对我的服务给予评价。”
“和你的奖金挂钩吗?”我喜欢乐。
她给了我一双眼影不对称的眼神。
我按下“很满意”键。
第三个工作日,已经农历腊月廿九,我知道年前已无师傅上门这回事了,心里反倒无所谓——这样,可以免去除夕到正月初三的铃声!四天!谢天谢地!
可是,直到 3 月2 日,也就是农历正月十二了,春节放假已经结束六天了,还没来安装电话的动静。
家人联系了“ 10000 ”。
接“人工台”,还是甜蜜蜜的声音:“你们要求春节以后安装的,所以我这里显示‘冻结’,没有排单……现在,我帮你‘解冻’一下……你们希望哪天上门去安装……好的,我就安排……我让师傅提前联系你……知道,你的手机号码是 135 ……”
十分钟不到,师傅来电话,男的,真人声:“喂!你是不是要安装一部光纤电话啊……这里的单子要我安装光纤电话……哦,你已经有宽带了啊……那是没必要,只要普通的电话就可以了……那我帮你的单子退回去,叫他们改……”
我真心实意感谢他。
又几分钟过去,我听出营业厅那美女的声音:“我帮你查了一下,你那个社区没有普通固话的端口了,只有光纤的端口……是的,你申请的时候还有普通端口 ,但是,现在没有了……光纤就是电话加电信宽带……你家已经有宽带,只要电话,那也得装啊,不然就没办法给你装电话……光纤电话是以后发展的趋势……”
我心里在诅咒电信超前行径。
强奸幼女是必须判重刑的。
不得不拔出萝卜看看带多少泥,我说:“那你们怎么样收费……要什么配套……好的,我重复你说的:第一,月租话费和普通电话是一样的;第二,通话速度、信号质量也和普通电话一样;第三,要买一个中国电信的光纤‘猫’,如果不同时开通宽带的话,‘猫’的价钱一百六十八块的就可以了——是吗?……那好,就这样吧!你们派单,快来安装吧!……明天,上午……谢谢!”
3 日上午9 点5分,师傅来了。带来一个三百三十八元的“猫”:“一百六十八?……她说的那种,只能接一部电话的!不可以连接分机的,也不可以接宽带……你要一百六十八的,我就叫人送过来……”
我深感国人的聪明。
包括我自己也特别聪明。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了聪明不被聪明误,我服从,付出三百三十八,为了得到原号码的电话。
我看了:光纤的线不是普通电话线。
我感觉:这位师傅不到四十岁,做事很用心。
我煮好太平面请师傅午餐。
他借口自己“没时间”,继续他的活。
直到午后两点,检查了所有的线路、连接、主机、分机,都正常后,他说:“可以了!我留个电话给你,有问题联系我……这是‘猫’的收据,给你的……你在我《派工单》这里签字一下……那我走了!”
我送他到电梯口,把一个红包硬塞进他的工具袋。
他说:“哎!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人……早上,在第一家,也是你这样子的安装,她也是装修好的房子,我叫她找人来打孔,她两支手插在腰上讲:‘我不管这些!你们收了我安装费,就要负责把所有的包了!’还说‘不可以把我装修的做坏了。我的是什么样,你就给我什么样!’我说‘那我不能保证’。那女人就打手机去一万号投诉……结果我走了……”
听了这话,我想,虽然中国的社会常常令人很尴尬,但只能做中国人的中国人,现实生活就绝对很现实,没有任何可以做美梦的,要做也只能是噩梦。
向他打听过,他是靠近古田,雪峰还要进去,很山很山里的农村人。他说了:“现在电信的安装工程,差不多都是外包的”。
那个红包,虽然里面只是一张纸,但我祝福还在正月里元宵节前的他,吉利。
从此,我们家多了一条可以宽带电视的光纤通信线,多了一只“猫”,与我已有的重复了,多余了。当然,时髦的话可以这么说:“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有待将来利用的空间。”
我想到,在大陆的中国,现在和许多的若干年内,还没有一家和还不会多家电视台播放宽屏幕的电视节目,但是十几年以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庭都在使用宽屏幕的的电视机!所有的人宁可宽大为怀,把电视里的“人”脸以及其它全部的场景、物品都拉成宽扁的,并以为正常。
多么司空见惯人为的变态。
又多么司空见惯地接受变态。
在商业利益竞争中,既提前消耗了我们自己的钱财,又源源不断地大量空置了添置的设备,极大地浪费了宝贵的物质资源。
这就不只是个别人没感觉自己的眼影化妆的不好,而是全民、全社会都可以接受不正常的形态,最直观的就是人脸。
这岂不是关系到要不要脸么?
这又何止是脸的问题?
2015-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