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在乡下，遭遇两个情况，迄今一旦想起，浑身上下还起鸡皮疙瘩。

一事,夏天到哪里都被小黑虫盯。

另一事,下水田，小腿常被蚂蝗咬。

小黑虫的来袭要比蚊子更阴——它们可以三五齐来，而且一声不吭，而人皮被盯后的红肿成果，绝不比蚊子盯的小。

点蚊香同样可以驱去小黑虫，可怜四十五六年前，即使有买蚊香的钱，也还抱着能省即省的思想，舍不得花那一毛一分的。于是，大热天，不下地干活的闲时，把葵扇，时不时地向空间挥舞一通，隔一二分钟再往身上拍拍打打，或者干脆大白天的躲到蚊帐里去看书写东西。

那年月，因为怕被人说成《水浒传》那唱的：“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谷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的“王孙公子”，所以得走户串门访贫问苦话活口时，连扇子也没敢带，只管手掌的噼里啪啦。

那时尽管年青，还是深究过“为什么小黑虫们就不盯他们呢？”

这“他们”，当然说的是跟“我们”这些“下放干部”不一样的农户家的男女老少。

观察实际的结果是：只要我们下放干部跟贫下中农他们在一起，一起开会，一起在生产队吃“双抢”劳动集体夜饭，那场合一定没小黑虫。我意识到，凡是这样的场合，肯定都有一种浓浓的气息。

科学家研究“吃香蕉的人最容易被蚊子盯”，发现因为香蕉是富钾水果，人食后会增加皮肤乳酸的分泌，从而更易招蚊子。

我在还没下乡前的确吃过香蕉，虽然二十三四岁，总共也才吃过七八条香蕉，但是肯定比贫下中农们吃的多的多。即使我下了乡，再怎么劳动改造，也还是缺少一种他们体表衣间特有的味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混合着阳光、稻谷、汗水、田野、草木、山土、荷花、牛栏……等等一切有机物的气息。

现在即使再到乡下去，再想嗅到这样的气息都难啦！

被小黑虫盯过的，又红又肿又痒的小包，头疼脑热用的清凉油固然有备，但那年月也还是舍不得涂抹，最简单便宜的则是拿手指头先在水里沾一沾，再到肥皂盒里抹一抹，然后往皮上面一涂。

再一个更简单的法子，就是用吐口水涂。

蚂蝗，我久不下田，已不知有无的如何。

那时啊，到感觉有什么小东西在噬自己，就跟被带尖齿的小镊子夹紧了一顶点的皮一样，不去拔它嘛，还没什么，才有一丁点的小疼；只要一去拔那软体动物，它就扯着腿皮子死都不放，人的心就跟被揪起似地痛！

实际上，到有感觉时，蚂蝗已经咬紧了腿肉，从闷声不响的偷袭转而进行正面顽抗。

现在在网络上搜索“被蚂蝗咬了怎么办”，专业医生的回答是：“穿长衣长裤并扎紧领口、袖口和裤脚，以防旱蚂蟥爬入叮咬。一旦被咬了，可用食酯、酒、碘酒、盐水、烟油水或清凉油涂抹在蚂蟥身上和吸附处，使其自然脱出。预防感染可用百多邦软膏涂抹患处，一般三到五天可消肿。”

下地干活的人啊，谁像领袖身边有个医疗专家组！

这答案让我想起一则报道：“昨日（6日）在例行记者会上”，“有记者问，据阿富汗媒体报道，去年11月，阿富汗塔利班代表曾访华。你能否证实并介绍会谈有关情况？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回答，作为阿富汗的友好邻邦，中国高度重视发展中阿关系，希望阿富汗早日实现持久和平、稳定与发展，支持‘阿人主导、阿人所有’的和平与和解进程，愿为此发挥建设性作用。”

所以，评议之，专业医生回答的，实际上远比外交部发言人回答的，更正经。

一起在田间的农民，教过我两个办法：用手拍被蚂蝗咬的附近皮肉，蚂蝗就会卷缩掉下来；假如还不掉下来，就往蚂蝗咬头吐口水。

这两个办法，屡试皆爽。

下乡二事，最简单便捷的同一法子，都是吐口水。

我感而想之：在奢想再有人的天使气息的现时代，对付“发言人”的法子……

2015-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