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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载这两幅画,收藏了。
第一幅让我想到我的生父母。他们终于彼此的接受。
第二幅,我觉得自己现在之前就是这神态,一种接受时的内心表露。
我没见过生父母相互有过争吵,就连他俩的一声半句对话也不曾听过。认识他们和他们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二十来岁,他们已近七十,罗列出的儿孙两代姓名的约三十数人。那年,以及以后的大十几年,他们仍然分居。生父宁可栖身在街道办小厂,当看门的,也不回家。但是,到暮年,没哪个单位愿意担当三长两短的风险时,他只得回去,只得在一小间里摆放两张互为 90 度直角的床,窝居,直到夫先妻后的永别。
生母的面貌尤其像画上的那老妪。
生父卧床时的等待,那神情,在我的想象里,亦如画上的那老先生。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如画面的那场景,那亲近。
我只在其夫君的灵柩被抬放到幢外空地时,见到她伫立在二楼与一楼拐弯处的窗口内,向下看。
她接受了他的“回家”。
她接受了与他的朝夕与共,虽然每一天对于他俩不是暮就是夜。
她接受了他的死。
我的脾性太像我的生父,几乎秉承了他全部的刚毅、独立、固执、冷峻、勤学、聪明、较真、行事的原则。所以,我越往现在这年纪走,就越能体谅和会意作为一个男人的他。
我的外在情感在老年之前,有过的热忱、率真、波动、显露、多话,甚至相貌和体型,都带着生母的基因。所以,在我愈加接受生父之同时,便渐渐地将这些凝结成“过去”。
现在,我还无法理解,生父最后对“家”的接受,是因为怕死在外无人收尸,还是需要人在他老死前最后的照顾。依我现今的想法,宁可自杀了事。因为,接受,也就是改变了几十年坚持的初衷。
虽然从高中读到课文《孟子·滕文公下》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一刻起,我就向来将其座右,但到现在这年纪,有时也可接收他人将“不”适当地改成“能”。尽管我自己并没这样做过,但能够感受于他人的人性,谅解到他人的在世。
就像那幅素描画的那老人家,略略低下的头,直勾勾瞪起双眼,不语。
内心批判、抵触、不服,甚至反抗,然而他是接受的。
我曾因总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不接受种种差异的同时,会去改变他人。关系越紧密的,我越强加之。热衷于辩论,容不得他人丁点的虚假。自己的七情六欲时时刻刻都表现在脸上。出言常常粗糙,性急常有暴躁,以致使他人貌合神离地相处,近而远我地疏离。而这些,一旦被我识破,我更变本加厉,拂袖而去。即使明明人家背弃我走,我也绝不可惜,认为“正好应着我的‘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最近这年把来,我开始接受,接受各种各样在世于事见解与我大不相同的,包括政见、国事、民情、谋财、待人、处事、求知、婚姻、家庭、教育、子女、群落。
我甚至在一些时候,姑息之。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做到了“既然改变不了别人,那就让自己接受别人。”
譬如,关于转基因食用油。我既然无法改变超级市场不要卖,也改变不了我吃不到“特供”的,那我就只专挑用非转基因原料压榨的其它食用油。
譬如,在候机大厅,受不了同排有人老抖脚,有人好语劝说,不多几分钟,那人又抖了起来。于是,我找到别排的椅子就座,结果呢,看刚才的那两个人吵嘴。
譬如,有人在上海参加抗议日本占领钓鱼岛的游行,后两个月他老家的房子被强拆了,要我帮他写微博文章,我没写。他把我归因为“以前你在日中交流株式会社任过职,怪不得你站在日本鬼子一边,连自己人都不肯帮!”我轻轻松松一笑:“你家的房子要是盖在钓鱼岛上,我一定帮你写。”
即使这种说是“接受”,其实更大的成分是主动回避,也总比被动的好。或者,像最后的这个实例,算是我换了一种态度的接受,也是我的进步。
在察觉自己已经做得到这样时,回顾之,已经有过若干实际。
九弟说是我修身养性的成就,但我没有查到自我的刻意。
我笑说:“会不会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说:“三哥说的,以前即使有语气的严重,但与人本质是善的。何来‘改恶从善’!”
我觉得此话也是。
那又为什么呢?
年纪。
我通过那两幅画看到相仿的年纪。
到七十过头的年纪,春华已不再璀璨,惟成熟的秋实自己。
当现实接受一个老年人的最终时,老年人会情不自禁、志不得已地接受最终的现实。
得再找一幅画更像现今的我来。
2017-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