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到了最近这三四年，我才硬生生地把直言不讳给掰折了，逢个任何有外人在的场合，即使熟悉得不得了，也还是悠着，把要说的话，在脑袋里兜拾那么刹那。

一个人的脑细胞大约有几百亿个。

每一个脑细胞大约有几百条脑神经。

每一条脑神经上大约有几百个突触。

每一个突触的作用大约相当于计算机的一块芯片。

这样，成年人的大脑就相当于装配了上千亿甚至上万亿块芯片的一台超大型计算机。

所以，我的“刹那”之间，就把要说的话，“兜拾”分拣到我早先自我分成 17 类的其中一类：

01、可以直说的

02、得拐弯抹角说的

03、点到为止的

04、欲擒故纵的

05、不说的

06、值不值得说的

07、特别懂的，不说

08、不懂的，不说

09、半懂不懂的，不说

10、隐私的，不说

11、痛处的，不说

12、无用的，不说

13、无聊的，不说

14、边说边骂的

15、边理论边举例的

16、一诺千金的

17、说了，就是要承担负责的

这样分拣下来，能分寸着说的已经不多。

这样做之后的以来，也才反省到自己以前以为的直说，什么都直通通地说，就是“直率”，就是“坦诚”，就是“真心待人”，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撕破了多少人的面子。

所以，我最有应得的评语：“人是好人，就是很不好相处”。

我知道，这评语终将成为我百年之后追悼会后的共识。

重吗？不及我的一粒骨灰。

要吗？我带不走，我的子孙则不会要。

跟我极要好的，包括我的子孙当然自然在内的，他们听我说过以上，他们加强了我的自以为是，并成其为是。特别是，他们敬爱我的第 16 和第 17 。

事实上，“一诺千金的”和“说了，就是要承担负责的”是我十二岁看过《三国演义》起，就心自誓言的。

这是人格，最基本的与人。

即使婚变那么严重的几败俱伤，我也因为不曾失言而自在。

这话，算是点到为止。

近三四年来，我能不动声色的，就静默。本拟告知，作为提示的，察觉对方已经接了下句，我便立即打住。

忽然感觉对方现在的样子，无非就是我二三十年前的再现！

很惭愧我有过那样的这样！

我在想像，自己还得经过怎样的磨砺，还要多少时日，才能体验到世说的“沉默是金”。

死，是最终的沉默吗？

灵魂在夜里继续着说，或者点到为止，或者不说。

2016-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