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一地，非到其最负盛名处，否则大有不曾其地之说。
     不登黄鹤楼，算没到过武汉。这一说法，是以道理。
     1957，我年少，初到武汉，知黄鹤楼因建长江大桥已在1955年拆了去，当然是见都没见过的。
     在武昌六年学业，初中学校离蛇山不远，高中学校背后隔街即是蛇山。蛇山高处有一座白色的，跟画片上北京颐和园白塔样子差不多的“孔明灯”，我以为旧日的黄鹤楼就建在那旁边。
     那天，车窗外，一团白色晃忽而过，我猛然意识它就是“几十年前”的孔明灯”！据此前我的所知，它既不是一盏灯，而是一座名为“胜像宝塔”的佛教喇嘛塔；也与诸葛亮无关，而是元至正三年（公元1343年），威顺王宽彻普化太子建来供奉法师舍利和安藏法物的。因其临江白色格外明显，过往船只老远即可望，又有人夜来在佛龛孔洞燃明灯，起灯塔作用，故俗称“孔明灯”。随着黄鹤楼的拆除，它得幸往上移到蛇山头。

     少年直管读书，不是不得不行的走，是不出校门的，心情自我身边，岂关地理人文。黄鹤楼也就剩下《黄鹤楼》，崔颢所写。诗情画意皆听课堂说，本身虽背诵如白云黄鹤，体会却空悠悠，倒是问过汉阳的方向和鹦鹉洲的位置，最终还是弄不懂昔人去就去了，树也见了，草也看了，还有什么好愁的！
     几十年过，上周再到武昌，名胜处首当黄鹤楼。特选的时辰是临近黄昏，为的是那一句“烟波江上使人愁”的“烟波江上”。福州人，从广州来，找春一路，乐着呢，我没什么好愁的；再说了，不再少年，不再为赋新诗强说愁。想想那崔颢，河南汴州的人，唐朝玄宗时代到武昌要说也得好些日子，不容易的很，不象当今天上飞的机，地面动的车，诗还没来得及歌，人脚就已经落地了，他在黄鹤楼上越是更上一层楼，就越找不到北了，所以思乡哦，所以望城门关卡啊，怎一个愁字了的了的了。

     我下车后，抬眼望去黄鹤楼，其所悬高匾“南维高拱”，知自己或是自蛇山之南面而上，或所见乃江南维系之伟大，又一时想过：崔颢无论从东西南北的哪个方向，都走不到这黄鹤楼的。
     因为旧日的黄鹤楼在黄石矶头，而不在蛇山之上。而这座1989年成就的黄鹤楼建的太新，迄今不过二十三年。

     黄鹤楼泥黄褐色，由其下大量法国梧桐秋黄尚余堆砌着的中黄褐阔叶烘托而起，颇为壮观。
     来之前，查过资料，已知此楼内容全是当代的大概，此刻但见其外在之里空空，再想一票得费七八十元的钱钞，大不如我去过的与之齐列江南三大名搂之一的南昌滕王阁，虽都是新建的古物，但人家起码外观有多匾额文字可看可赏，便感这性价比大相径庭，于是放弃原想的拾级而上，只愿隔着大道拍摄些照片，并以不登已见，为此行到过武汉自圆我说。

     在拍摄的过程中，觉察到黄鹤楼的楼色渐渐地不再是一开始看到的那么红，侧过脸来，与夕阳打了个照面，这才知了三道，一是楼的红是夕阳红，二是楼的正面朝西北，三是楼面正对的前方横向长江左右是西东走向，而楼身所在蛇山头为北，卧身为南，虽有偏向，但大致位置是。

     因见夕阳，才猛然记起来时要看的。
     其时我还走在长江大桥公路桥武昌这边的引桥上，距离桥头堡大约尚有二百多米，人行道左侧外有几块群石，其中较大最平的一快，面上镌刻有“蛇山头”三字。足以标示出黄鹤楼的位处。

     夕阳不声不响地继续着他的下行，而我朝他前去，江水开始远远地出现在高高的护栏外， 然后慢慢地上升，江面缓缓地扩大，江北汉阳的建筑物已经模糊，朱红浑圆越来越缺，越来越暗，直到消失前的最后几分钟，我与大桥建成纪念碑都还在与之挥手，桥头堡的亭宛如也在吟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夕阳山外山……” 楚汉兮今昔，苍茫兮穹庐，烟波兮江上，随我到兮落鹜，见一方勒铭兮古址，嗟乎不止石矶兮！日暮，日暮，相关黄鹤楼兮此处……

     现在，我真正到了黄色鹤楼。

2012-03-19 04:50   ～ 14:03  连续作业9个小时  无休息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