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有位朋友是洋里人，要结婚了。知道阿伟有上好的相机，约好带着未婚妻一起回乡下，请阿伟给他们拍情侣照。
      阿忠上周五刚买了更高档的相机，要跟去热镜头。
      阿桂加班后补休，也去凑着热闹。
      我很赞成在人生如此成亲大事时，溯回老家，依然本我，不饰铅华，真实写照的，又是在秋日的时光，也便随着他们去看看秋色。
      昨天上午7点开车去的。从福州市区到闽侯县的洋里乡的洋里村，也才70公里。拍摄人物的事，阿伟、阿忠在忙活，我和阿桂做跟班，各自拿着不到他们相机价格1/4的小数码，拍了些洋里的秋色。
      下午4点半回到家，我已是一身的疲倦，整理罢自己的所拍，时已夜半。睡前，想着洋里的秋色。
      直到今日的傍晚，也不知洋里的秋色在哪里。

 

 

 

      农户人家的大厅上，风谷机又已蒙上了灰尘。檐下燕去巢空，梁中吊勾无物。
      屋外打磨地瓜后洗粉的大桶里灌满的清水，倒映着平行的电线，还有用来捣弄粉浆的长槌。

      水库将近涸水。水闸的轮机铁锈呈炽。下游的岩石，即使已经干渴到面色苍白，也还保留了一盆碗先前众多流去者所留下的秀水。就是那么少少的水，继续收藏着夏季过尽后一贫如洗的天空，还有应该有过青春的野草之枯杆。
      拍摄好照片后，阿伟的朋友他俩留在老家。

 

      可以想象，不久，他们的家族将为他们，在这座老宅院多户人家共同的厅堂里，进行婚礼的布置。在已经覆盖多层的红纸对联上，再贴一层全新的，大红的，吉庆的，喜悦的，从而绵延“五世其昌”，从而延续他们的香火。这是他们家族的希望。这希望的所在是他们依恋的根本。
      虽然我未能临近这场隆重热烈的婚礼，就如同我只能从农户厨门，看到内里一干二净的锅灶，还有门柱上只剩着一边红联的上半截所有之“财源茂盛”那样，我看到那是春时的希望、期盼、祈祝。
      我应该是受到这样氛围的感染，在这样秋燥时，透过喜红，在看似无色中，领悟色的存在。甚至，我在思忖，京都人难得有个有水的湖，才谓之湖为“海”的夸张，是以有了“北海”、“中南海”、“什刹海”什么的，而山区的农民因难得有块大的平地，更夸大地叫之作 “洋”的。这样一来，既然此地名称“洋里”，那应该在其外是有个“洋”的。
      回程时，阿忠开车，只看道路，不识风光，阿桂和阿伟在后排座已经睡着，只有我还在留意“洋”。

 

 

      山势崎岖，道路弯曲，岩壁石乱，回首洋里，如不是芦苇花白，还以为那天色是春雨将来，那苍松是夏季在物，那林间的土黄也像我一样，为秋色怅惘着。

      下尽山来，在一处，忽的真见有一大片的平地。金灿灿的稻浪波澜起伏，灌渠贯穿淙淙，远方青山蓝黛阳光远，中景高树轻舞影塘中，近处家鸭游戏碧水近……这不正是我记忆中的、想象里的、期望此行能看到的秋色么！
      我不知它是不是就是“洋”，但它一定是洋里的洋外。
      我因此而钦佩阿伟的那位朋友和他的未婚妻，在外人不知他的或者他们的家乡的秋色在哪里时，他们选择、决定就以那样的环境，来作为他们将要毕生相爱相守的背景。他们在所有拍摄照片上自然的笑容，毫无做作的神情，让我有了欣赏他们所欣赏的。
      现象他们屋外那些洗地瓜粉的大桶，清水倒映着平行电线如鼓簧，以及那长槌，会像最现代的钢鼓那样，来为之欢欣敲响“水鼓”。

      当我写完这篇文字后，为《春秋农事》做些后台工作的阿忠、阿桂、阿伟，在他们整理自己的所拍时，也会因为我的欣赏，而欣赏洋里洋外的人物、景色，乃至春秋。

                                                   

                                           2009-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