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衍】我有三个问题，想直接听到你的说法。
【剑达】哦。哪三个？
【公衍】是的。第一个问题，《汶川之行》搁下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剑达】嗯。
【公衍】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再见你过去的学生？
【剑达】是指我最近写的那封给鲁君的信？
【公衍】是的。
【剑达】还有？
【公衍】还有第三个问题，有许多你完全可以做得到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帮别人去做？
【剑达】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公衍】例如，你可以指导我们写博客，因为你的指导，可能对许多人会有教益。我说的教益，不光是文字文章方面的，更主要的是思想方面的，做人方面的。
【剑达】哦。
【公衍】还有一个，例如，你完全可以帮助你过去的那个老板，帮助他分析问题，为什么就只是聊到“好”就不说了？
【剑达】嗯。就这三个问题？
【公衍】是。
【剑达】都是点穴的啊！
【公衍】哈哈，是真的，我知道不这样有准备而来，你是不会见我的。不是这样点你的穴，我就不可能了解你深沉的思想。我不敢说自己都了解你，但可以说，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脾气的。
【剑达】我怕点穴？
【公衍】不是，你肯定不怕点穴，相反，你会因为被点到穴了，才会舍得花时间来解。
【剑达】那是。
【公衍】能给我答复吗？
【剑达】能留点我不想说的吗？
【公衍】如果是个人隐私，那当然可以不说。
【剑达】个人隐私倒没有。就是不想完全说。
【公衍】那不行。一定得说。否则白邀了你来，我也消耗时间。
【剑达】那是。
【公衍】那开始？
【剑达】好。
【公衍】我不打断你，你只管讲你的。
【剑达】第一个问题，《汶川之行》。4月22日出发的，今天整好三个月过去了。已经标题的《表情汶川》、《泪淹映秀》和《人语我见》，三篇，没有写完，没有写下来。先是觉得一路好累，素材太多，想找个时间筛选一下，再接下去。我是5月初，记得是5日回到家的，那几天，我还直想着赶快补齐的事，后来，过了5 月12日，一周年的那个现场直播以后，我就一下子没了要写下去的意思了。
【公衍】为什么？
【剑达】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不想完全说的之一。
【公衍】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剑达】明白就好。
【公衍】我知道依你的性格，一定到那里有过捐献，你对你的此行有后悔吗？
【剑达】是的，我做了计划中要去做的事情。
【公衍】那以后那里会有碑，刻上你的大名。
【剑达】我没有留姓名，什么也没留。
【公衍】我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继续吧！你对此行后悔吗？
【剑达】没有后悔，起码我看到大自然的威力和大灾难的恐怖。
【公衍】你的目的是什么？达到了吗？
【剑达】没有。我没有达到我的目的。我去那里，不是为了去观看大自然的灾害程度，也不是去捐些钱的，我预先是期望通过去，通过看，通过接触幸存者，来对自己的生死观进行深刻的思考。这个目的，没有能达到。
【公衍】为什么？
【剑达】这不是我能够用语言说得清楚的，也许因为我的生存目的，也许我对于世界的理解，与当地百姓、与政治官员，存在太多的不同，而我之所见所闻，不但没有促使我对生命存在意义有进步的认识，恰恰相反。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完全出乎我的想象范围的。
【公衍】究竟是什么一种？
【剑达】我也说不清。这也是我说的不想完全说的事情。
【公衍】好的。那这么说来，《汶川之行》还写不写呢？
【剑达】不写了。
【公衍】那你也该有个交代啊！悬在那里不是你的作风吧？
【剑达】我也想过怎么有个交代。写不下去。写不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你这么问了我，我回答了，就算有个了结。
【公衍】也好。

【剑达】那，第二个问题？
【公衍】你不愿意再见你过去的学生，这是为什么？
【剑达】我知道，你是看了我写的那封《何以绝情所以说》信的，题目的“所以”，是所要拿出来的理由。理由在信里面写了。一是，我说了，当年的教书，是猖獗，自己只有一只碗，碗里也仅有一半的水，还以为很了不得，给人家。对此，我是有过严肃反省的。你要知道，一个见得人的人，必不愧疚，而我觉得惭愧，所以不见。
【公衍】你说的学生，是你教文学时的？
【剑达】是的。
【公衍】但是，如果没有你那样的教文学，那样开讲座，那样办义学，收门生，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就没有后来你的成名。
【剑达】是的，这是很矛盾的。是我内心自知的深刻的矛盾。既有时势中人，又有我之张狂。
【公衍】你这么说，我认为你对你自己是不公正的。虽然你现在的思想有了高层的审视，有了反省，可以批评当时的不足，但是，你对当年福州的、福建的青年，特别是文学爱好者、求知读书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我到现在仍然受你的影响，很深的影响。像我这样的，还一定为数不少。
【剑达】但是，我自己是惭愧的。
【公衍】为什么？
【剑达】不瞒你，我看了那封信发了后，鲁君有则留言。他写的很客气。
【公衍】如果你指的是他的留言。那，恕我直说，那个留言写得不好。
【剑达】你从哪里看出的？
【公衍】具体怎么写的，现在我记不清楚了。当时看的时候，我有一个印象，那人写的语气根本不是学生的语气，印象很深的是“吾辈”的自称，让我觉得他不知道这个自称已经和你这个老师是平辈了，甚至还高于老师。对不起，我这是举例，没有挑拨你们师生关系的意思。
【剑达】是的。你看得很准。你说我能不惭愧吗？
【公衍】那你有没有通过什么途径，把这事告诉对方呢？
【剑达】是这样的，人客的文议和感想这一块，我不怎么参与管理，由我的后台技术负责审查，没有政治敏感内容的都放行发布。那天，我看到他的文议时，已经在页面上公开了……
【公衍】如果还没有公开，你会告诉他这样的语气不合适吗？
【剑达】这个……如果是过去，我会。
【公衍】那么，现在你不会了，是吗？
【剑达】是的。
【公衍】为什么？
【剑达】都是有年纪的人了，都是有成就的人了。应该留一些无关紧要的，将来自己有反省的空间。
【公衍】你可以这样见死不救吗？
【剑达】“见死”，是特别关乎紧要的。
【公衍】哈哈！你真是睿智！
【剑达】哪里！我是迂至此了的。

【公衍】还有第三个问题。
【剑达】什么问题，提醒一下嘛！
【公衍】你完全可以做的事情有许多，为什么你不帮人去做？
【剑达】这个问题，其实，刚才我已经说了。
【公衍】是学生的事？
【剑达】是的。学生是个例子。
【公衍】但是，那个老板，你叫他什么来着的？
【剑达】“老品”。
【公衍】是，老品的企业买地，你只开了三句话处方，就完了。你像一个术士，玄学，为什么不讲清楚，为什么不帮人家。
【剑达】我这样告诉你：会当老板的，会当不上不下老板的，一定是已经取得一定成就的。哪有能听得进建议的？哪有不自以为是的？哪有他能真心佩服的？何况我当年会离开他的企业，那一定是我看到了什么。我之所以只说三句，那一定是我预见到了那家企业如果以先前的其思维和建构，会是怎么样的必然结局。那么，我要能提出具体的建议，就必须进到里面，即使他来叙述他的现在状况，但那是他的所见所听，应该不是我进去后我看到的。我不进去，所有的提出都是隔靴搔痒。我进去，已经双方都不可能的了。
【公衍】那么，你的三句话对他有什么帮助呢？
【剑达】他如果是聪明人，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对他和对他企业都有自知之明的话，那么，他应该能懂。
【公衍】他看过你发上去的QQ记录？
【剑达】不知道他有没有去看。发上去之前有告诉他的。我是为自己作出预言的将来有个时空的见证。但愿他能够理解。
【公衍】他理解了吗？
【剑达】后来，我们还QQ了一次。他希望我能讲得清楚点。
【公衍】你说了？
【剑达】没。只是重复几句。
【公衍】你觉得你不帮助人是对的吗？
【剑达】我考虑到“善”，而不是所谓的“对”。
【公衍】“对”不是“善”吗？
【剑达】“对”与“错”是针对一事的，即使不是一时，是永恒的，不止一人，而是群众，也仅是一事。然而，“善”和“恶”则是精神，是指导事、情、时、空的，是世道的，是大局的，是真正的，长久的。
【公衍】不懂。
【剑达】那你自己回去想想。
【公衍】行。那我再问一下，你就这么不再帮助别人了？
【剑达】这是你得出的判断，而我呢？应当做的、应该当帮的，我都在做，也都有做，而且做的人家还认可。就算刚才那个老板，我不是也有三句话吗？这不是帮吗？帮他到守财、守人、守业，还不是大帮吗？
【公衍】是。
【剑达】你知道的，帮，得看人。根据人缘，决定帮还是不帮，帮什么和什么不帮，怎么帮才合适，帮到什么程度算恰到是处。
【公衍】那是那是。
【剑达】我几乎天天都没停歇过帮人，那是彼此乐意的事情，人家也都有帮我。说是帮别人，其实是老话说的“做别人事，学自己功”。不过，这样的交情不多，多了受不了。
【公衍】有没有帮人家企业策划？
【剑达】有。
【公衍】有没有帮人家写博客？
【剑达】写没有，处理页面有。有的特别的时候，还越俎代庖。
【公衍】那好难得的。
【剑达】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交情了。
【公衍】那有没有拒绝帮的？
【剑达】有。
【公衍】什么人你不帮？
【剑达】请我帮，实是让我赞美的，我不“帮”。提出过，说过几次，对方百分百不接受，那肯定是我提出的存在问题，帮不上。还有，就是不是我懂得的，不去帮倒忙。

【公衍】三个问题你都回答了，了解你了。挺好的。
【剑达】那就好。
【公衍】你谈话一定有个中心思想。能告诉我，三个问题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吗？
【剑达】你自己去把握吧。
【公衍】你说了，免得我想得累。
【剑达】“又何必”。
【公衍】“又何必”？
【剑达】是的。
【公衍】解释一下！
【剑达】“何必”，可以是主观的，也不排除有客观的因素。“又何必”的“又”，是已经有过经历，得出“何必”的结论之后，才进一步的自我警告。
【公衍】明白了。
【剑达】所以，不继续写《汶川之行》，不见过去的“学生”，不帮有的人，都是基于我的同一个思想，就是“又何必”。
【公衍】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