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麻把酒(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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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躯体看灵魂的血喷

   发布日期:2008年10月08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时间】2008-10-08 09:30 ~11:00
【地点】广州香格里拉大酒店咖啡厅
【主方】黎先生(退休,原广东某出版社高级编审),剑达二十三年前有过书籍出版关系
【客方】剑达
【主题】剑达答问谈《春秋农事》


【黎生】早晨!
【剑达】怎么想起要喝一次早茶?
【黎生】广东人都有这个习惯的。
【剑达】约我,一定不光是喝早茶吧?
【黎生】想向你了解你的那个网站。
【剑达】哦,这样。
(中间点茶餐,以及关于怎么样选择咖啡厅、各自怎么样搭车到来、在广州起居等杂话略去。)
【黎生】你给了我你的那个网站的地址,我这两天从早到晚都在看。
【剑达】你一定有什么评论了?
【黎生】感觉很好。就像那年当你那本书的编辑那样,感觉可读性很强,磁场很大。
【剑达】哦,我一直是写给我自己的。
【黎生】我觉得可以选篇出版。
【剑达】你三句话不离本行——还是书商啊!
【黎生】不是开玩笑的,我说的是真事。
【剑达】哦。你怎么想的?
【黎生】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大约已经有一百万字了。如果选四十万字,出上下集,不仅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我肯定,会有大收获。
【剑达】名利双收?
【黎生】你看呢?
【剑达】谢谢。
【黎生】怎么?
【剑达】我知道,它一定会有一天会出版。但不是现在。
【黎生】你想?
【剑达】将来——我死了十年二十年之后。
【黎生】(微笑、对视、喝了一口茶水)你家的孩子看《春秋农事》吗?
【剑达】我不要求他们看。
【黎生】为什么?
【剑达】我觉得,我静静地写,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我死后,我的孩子来看我写的,这样,对于他们,我仍然是鲜活的,有存在感的,包括我对他们的感觉和寄情,也让他们真正体会到我对他们爱的用心。
【黎生】为什么不是在你活着的时候?
【剑达】很简单——现在他们不以然,而死了,失去了,他们则相反。
【黎生】(严肃、低头、喝着果汁)有道理。
【剑达】不一定有道理,只是我这样想而已。
【黎生】那么,你为什么不想让广大的读者来阅读你的所写呢?
【剑达】不,我只是说现在不想出版,将来还是要出版的。
【黎生】好,你为什么不想让读者现在就能阅读到呢?
【剑达】(苦笑)我还活着。
【黎生】(沉默一时)那我们转一个话题。
【剑达】好啊。
【黎生】你为什么要写这些?
【剑达】哦,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止五次在接受朋友的提问时说过。
【黎生】是的,你写了的,我看过。我的意思是,从开始写的06年的12月,到现在,一年十个月了,你的初衷还是一样的吗?
【剑达】从大方向和原则来看,没有什么变,仍然是“自家田园自家种,人客智慧人客观”,而从写的内容来看,一开始明确写往事是为了继续的前行,后来——应该是在去年,是的——是07年的夏天以后——从博客转到个人网站以后,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所写的必须要解决我的三个问题。
【黎生】三个问题?
【剑达】第一个问题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二个问题是,我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第三个问题是,今后我应该做什么样的人。
【黎生】(沉默很久)是这样的啊,经你这么一说,一下子把我这两天看的印象鲜明了起来。
【剑达】说实在的,我并没有完全的把这三个问题分解开来写,开始三个月,还比较有意识将往事写作独立的回忆,将思想感觉写成议论。到后来,往事写的少了,议论也写的少了,什么都不多了,写着写着就写混了。应该说第一第二个问题已经差不多写完了。
【黎生】我好像你说过,你是在剥自己的皮相。
【剑达】是的,对于我,我一直觉得有必要自己懂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要懂得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黎生】那现在已经懂了?
【剑达】懂了。
【黎生】能说说?
【剑达】我?我是个记忆力特别强又特别容易忘记自己为什么发火的人,是个很聪明又极不聪明的人,是个在感情方面内心很缠绵而外表又很决断的人,是个很负责很认真很苛刻对自己对别人对事情的人,是个很实在又很虚伪的人,是个很孤傲又很随和的人,是个很崇尚自由又相当保守往昔道德的人,是个很热忱又很冷峻的人,是个很豁达又很较真的人,是个很自以为是和很固执己见的人。
【黎生】能不能再说一遍?
【剑达】我是个记忆力特别强又特别容易忘记自己为什么发火的人,是个很聪明又极不聪明的人,是个在感情方面内心很缠绵而外表又很决断的人,是个对自己对别人对事情都很负责很认真很苛刻的人,是个很实在又很虚伪的人,是个很孤傲又很随和的人,是个很崇尚人的自由又相当保守往昔道德的人,是个很热忱又很冷酷的人,是个很豁达又很较真的人,是个很自以为是和很固执己见的人。
【黎生】你太厉害了——十句,你仅仅把“是个很负责很认真很苛刻对自己对别人对事情的人”颠倒说成“是个对自己对别人对事情都很负责很认真很苛刻的人”——罕见啦!罕见!
【剑达】(大笑)你是编审,所以就一个颠倒,你也不放过!哈哈!
【黎生】你说了十个你,能不能概括一下?
【剑达】一句话——“我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矛盾体。”
【黎生】嗯。很好!像这样真实坦诚解剖自己的,你还是我平生遇见的第一人。


【剑达】我写那些文字时,我也是抱着解剖自己的想法。后来,我觉得我解剖不了,没有刀法,不知自己的灵魂究竟躲藏在哪里。所以,写起来,有时,甚至常常,会发现自己简直没有刀,就是空手在撕开躯体,写事,写人,写过程,直到发现了那事那过程里的那个人就是我,这才看着自己的灵魂随血喷而出。许多文字是这样的,很痛,很血腥,很无奈,很宣泄,最终是很受益,整个人的灵魂随着血喷而出窍,霍然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最具典型的,例如《棉花地里观棉花叶》。
【黎生】是的,那是一篇看懂了才会痛苦的大文章。
【剑达】还有《小站半夜》。
【黎生】《小站半夜》我也看了,但是印象没“棉花”那么深。
【剑达】两篇都写了在世六十年的感情悲戚。
【黎生】我觉得你的新旧体诗也都一篇是一篇。
【剑达】诗词?我写的频率很低。我不是不爱写诗,而是在写诗之前就必须要有的那种按捺不住的激情,我没有。我思考的多。思考是必须熄灭激情才能平心静气的。所以,我不到不得已必须用诗词来寄托我散笔写出来会过于暴露了,才写诗填词来保存我潜藏的思想。
【黎生】结果你的诗词,特别是白话诗喷涌出来的感情很能渲染读者。
【剑达】但那喷涌的毕竟只是心情,不是灵魂。
【黎生】(沉默许久)那,你觉得你怎么会成为你说的这样的人?
【剑达】(边写边说每句的第一、四字)生我者弃我,养我者恩我,教我者师我,缘我者同我,非我者孽我,成我者是我。
【黎生】六句。生我者弃我,养我者恩我,教我者师我,缘我者同我,非我者孽我,成我者是我。
【剑达】对。
【黎生】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同我”和“非我”怎么讲?
【剑达】“同我”,包含有和我相同,和我一道,相辅相成。“非我”的“非”,是违心于我的,背离于我的,非份于我的。我之所以用这个“非”字,还因为这个字文言文里通“诽”字,那么,就有了诽谤于我的,诋毁于我的。
【黎生】啊,这么说“非”你的还不少,是吗?
【剑达】是的。
【黎生】原因呢?
【剑达】根本的原因不在别人,而在我自身。我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矛盾体。我好的一面未必合乎时宜,也未必符合对方,必须有时间来让对方认识才行。这样,我就会按捺不住我的潜意识里不好的一面,潜意识会乘我意识薄弱时滑遛出来,造成我本意的善良以邪恶的举动来表达。
【黎生】例如?
【剑达】(想了一下)我对我孩子的管教严格的程度。
【黎生】嗯。
【剑达】还有其他的人、事、情。
【黎生】你这么一说,我又能明白你一些文章的内涵了。
【剑达】我不是一个能够一直自得的人,我写的越多,自责也越多,有时觉得是有负罪感的。书信里表达的够多了,而我的诗里有《男人如花》、《无韵的背对你 》、《我的情书》都有这样的自谴自责。
【黎生】我知道你的爱情诗不是男女俗情。
【剑达】不是,有许多诗歌,特别是白话诗是写给我小孩子的。我会因为撕开躯体而疼痛到心的痉挛,但是一看血喷出来的灵魂,我会感觉我的卑下。我有时甚至会觉得我是在自残。
【黎生】哦。
【剑达】我觉得我自己有许多的太放不下。
【黎生】感情这东西是这样。我和你差不多,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太累,愈是上了年纪,愈觉得这一辈子有四分之三甚至更多是在为别人——说得更直接一些——为家庭活着。
【剑达】是的。
【黎生】(沉默)那,对于第三个问题你打算?
【剑达】今后?既然我知道自己是个矛盾体,那么,理性上思考,我应该是尽可能减少矛盾的负面。但是,很难。我开始对不是我孩子的他人的事情已经几乎不再关切,处世为人的虚伪也仅存一二隐私;和所有的无关的人,甚至陌生的孩子都很随和;放弃往昔的许多道德观念,自责曾经的冷酷;在不关我的问题上不像过去那么固执,甚至对某几个具体的人、事放弃了我一向认定的正确原则,随与对方。
【黎生】“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
【剑达】可以这样说。
(以下其它话题,略)

                      2008-10-08  广州 诗铃邑 追记(本文呈递黎先生已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