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堪笔墨记余音
| 发布日期:2010年01月19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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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晓神仙好, 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红楼梦》的《好了歌》截选,演唱者:陈力)
《陈伯达最后的口述》,我买的是“东方出版社”2010年2月版,标价人民币68元。这日期显得跟所谓“香港阳光环球2004年出版”的一样,同是欺世盗名的印刷品,那“香港”的,印着“港币218”。盗版印刷书省去扉页和末页的空白纸,以至是480页,要比香港星克尔出版公司2007年正版的少了两页,其他有文字的部分都在。因为盗版手法不是影印,而是排印,估计输入文字的和从事校对的人员都不谙繁体字,所以常有繁体字被张冠李戴的,又慌张于急就,一些简体字也因近似而李代桃僵,甚至标点符号乱套,致使得纸页上错误频频。我很谅解自己所付的20,与68、218的差别,如我家之子所说的“这就是‘一分钱一分货’。”
陈伯达家的儿子陈晓农,是《陈伯达最后的口述》一书的笔者。因为有陪伴父亲度过生命最后八年的时日,所以有了这些笔墨记录之其人将死之音。
凡人将死之音,难得见著作为史料的。陈伯达不是凡人,不是一般意义的高干,与中共中央的关系,特别从1939年始任毛泽东主席秘书到1970年倒台被捕入狱这期间三十年的贴身关系,使其关于顶戴盛败之事过程的音量由强陡衰,所以,见著于书籍后,大有一分钱一千分货的价值。
比起类似的黄峥《王光美访谈录》,因为黄峥只是作为采访者,写书目的的明确,书又预定要由官方中央文献出版社来出的,不同点在于:陈晓农是保外就医政治犯陈伯达家的儿子,父子间所聊的话题是儿子听后的随记,只是因为如古人所云“有不得已者而后言”,才“转述父亲的谈话的”。
比起另类的李志绥《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着力点放在“毛泽东的生理与心理,和他的绝对权力形成和互动的影响,并由此波及他的国家和世界”,达到“披露毛的政治与权谋、性与死亡”的目的,显然《陈伯达最后的口述》所言的事件、所站的立场、所持的态度,乃至所有的理性,甚至人格都不是李书可及于一二的。
《陈伯达最后的口述》好看,就好看在父所语的大事,子记而几乎不语。即使子有语,也仅起提线作用而已。
《陈伯达最后的口述》之所以好看,少不了陈晓农心理的镇静和稳定,文笔的严谨、流畅、自然。尤其在《前言》申明的清楚:“为读者阅读的便利,文中不避父讳,并尽量不用亲属称谓。”于是,书中的“陈伯达”就是历史的陈伯达。
俞虎写过文章《点评陈伯达口述:真的和假的》,发表在《领导者》2009年6月号上。
作者不似陈伯达同时代的、同层次的、同事件的亲历者,点评判断陈伯达口述的真假,依据不过也是其他人的史料和文献。
不是说不可以这样将各种史料、文献对照着比较,辨认真假。相反,真正是有必要这样做。否则,时间的流逝、真相的磨损、色彩的淡化、情绪的涂沫、故意的而为,都不是没有可能的。《陈伯达最后的口述》所口述的也不会是百分之百完整的、准确的。
因此,一方面,我看到《陈伯达最后的口述》中,陈伯达面对某人因势改写史实时,有句话说“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我真觉得这个在延安时被叫做“老夫子”的陈伯达,马列学院中国政治问题组组长的陈伯达,其绰号的当年名副其实,还在几十年后重提旧事时,显然天真到不知是不懂还是忘记了:政治斗争里的,还有是人的么?
文化大革命,陈伯达初时位在王侯丞相,三年后成了阶下囚。他不是南唐后主李煜,但作为文化人,他从来就不曾记起李煜《破阵子》词里那“一旦归为臣虏”,那“最是仓皇辞庙日”?见说这老人保外就医时1982年还写了哲学、文学方面的文章,其中有《<石头记>里的一段公案》,当然他是熟悉《红楼梦》的。有意思的是,这年的4月23日,他跟周扬见面,周扬说:“你若不是担任了后来那样高的职位,情况也就不会那样了。《红楼梦》里说:‘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你没能及时退身……”这《好了歌》,陈伯达能不在潦倒后记起?
看到他八十五岁时毛笔书录的鲁迅七律《秋夜有感》:“绮罗幕后送飞光,柏栗丛边作道场。望帝终教芳草变,迷阳聊饰大田荒。何来酪果供千佛,难得莲花似六郎。中夜鸡鸣风雨集,起然烟卷觉新凉。”不也是他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记不得自己在哪篇文字里写过,大意是:象中国近现代史,尤其是中共党内斗争历史事件、文化大革命重大历史事件,真实的表述已不可能,大实在非得等国家档案、中共档案全部开放,才有告白天下的可能。在此之前的现在,乃至相当长的岁月,我们不可能看到告白时,能看到同时代的、同层次的、同事件的亲历者们之回忆,即使他们相互之间有出入,但多少可以以让读者以拼图的方法得出拼图的平面或立体。
后来,觉得这比喻适合有过这样智力训练游戏经验的人理解。现在,想到博物馆的出土文物的破碎、残缺的补救与展览。虽然原则一样,方法相似,但后者则更贴切与我们阅读历史回忆和文献类的文章书籍的目的,也更接近历史的真实。
有得看,总比没得看好。看的多,总比看的少多些视点和视野。譬如,以前我不知道“陈伯达”是其人许多笔名中最出著的,他原由父亲取名的?“声训,字尚友”,“在父亲去世后,由私塾贺先生按乡里陈姓排辈,改名为健相。”“陈伯达于1904年7月29日(光绪甲辰年六月十七)出生”1989年“9月20日,陈伯达溘然离世”仅此生死,不也是看点?
陈伯达到晚年也真是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点的。当然,他的原话不说是一点,而是:“我不过是一只蚂蚁,谁要踩都可以,什么时候踩死多可以……”
这回看《陈伯达最后的口述》,是笔墨所记的余音,不知陈伯达何堪回忆,陈晓农书出后让哪些人物何以堪。
2010-01-17 上午到中午写完。此书还在阅读中,此文字作一心得记。
《陈伯达最后的口述》,http://www.doc88.com/p-745036931.html 有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