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买了三本书，其中李敖的占了两本，一本是《中国性研究》，一本是《中国命研究》。从书名的一字之差、出版社的相同和装帧的一样，我推想它们应该是配合而成“性命”的。因为各本都用透明纸包密了，所以只能在付款后回来开启，见了《自序》末段知道果然。
      今年4月12日我在《偏见的另类原因》里，说过我是很不喜欢李敖的，并不是因为他无时不有的张狂和永远的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而是他因为记恨蒋介石时代的国民党当局关押了他，从此对任何时期的国民党都偏执狂地无处不攻，无事不击，以至已不再是正派的评论家和客观的民国史论者，而是彻头彻尾的为己小人和彻头彻尾的复仇政客。
      但是，就我先前经验，如果不去看过他的讲演影相，剔除他的政见，不顾及他的那幅无赖的嘴脸和千篇一律的语气，光是看过他文章的时候，我就由不得要惊喜，要翘楚，要叹服他的白话作品之短小精悍，之独到见解，之妙语珠玑，之不复古，之不是今，之全然是他独自的，带学术的意思和兼通俗的风格。因此，如果摈弃这家伙的不是，光看他的是，是个人，那么，他还是一位必须我们中国读书人仰望的文史哲社等等杂科的大学者。
      这次，我之所以要买他的书，是已知他必有让人瞠目结舌、忍俊不止、令人喷饭的写出。《中国命研究》会绝到怎么样的程度尚不可知，但《中国性研究》已是肯定值得一读的。
之前台湾研究中国性的著名专家学者有谁谁，没听说有李敖的。昨连夜，把卷读他《中国性研究》五十篇过半，很可肯定的，李敖是用白话文、以包括用自身鸡巴实例举证、引古用今、借性讽政等等的中国人的先驱。
      在李敖之前，中国大陆有两位研究性学的专家，都是研究员、教授、博导，他们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的李银河和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的刘达临。李银河侧重同性恋的社会心理学研究，刘达临集中在性事的社会文献史料和文物以及行为方式现象的研究。二位在性研究方面著作都是等身的。
      我读半卷后，略得印象。比较起李银河的理论和逻辑以及社会影响的严肃意义，比较起刘达临的叙事示物的丰富和客观，李敖不能说是性学方面的学者，其同类的文章顶多是玩弄性文学的文学性的花边豆腐块。
      但是，李敖的文章好看，好玩，有意思，有知识，不无道理，有我们想也不曾想到的哲学思想精妙，即使他引的是古人研究的成果，也绝对只有李敖才能那样地拿着自己的或者别人的性具写将出来。
      这里仅举二例。

      在《且且且且且》篇里，李敖所说的“其实‘且’字明明是像男人生殖器的形状”，这是早已见著许多他人语言文字了，普及的、性知识的文章有过了。就连我的博客，也在06年12月15日发表1988年写的杂思《性爱》时，配的一幅我用电脑做的创意图，就有这样的表达。图的背景是成年人一看便知的男女性事，也有人可能见过那是由明朝唐伯虎《鸳鸯秘谱》里两个画面合成的，只是，未必人人能晓得图中间部位一只苹果的剖面，是我借《圣经》之《创世纪》里亚当与夏娃偷吃了伊甸园的苹果来象征女外生殖器，又顺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所训“且”的字意，即男外生殖器的形状。
      严格地说，李敖将“且”字说成像“男人生殖器的形状”，而不是“男外生殖器的形状”，是我证明李敖连生殖器的定义也文学化了，缺失性学界定的严格和治学严谨态度的一例。
但是，认真阅读《且且且且且》，便可以看见李敖旁征博引其他历史文献所述，最后推论出他对祖先牌位以生殖器象征，归结出一句“呜呼，中国文化、中国文化，在我们这种专家眼里，文来化去，不过如是耳！”看似不怎么地此句，李敖实则大大地又用他的鸡巴笔鞭抽了古人一顿，甚至鞭及到中国人的祖先。
      这就是李敖。这就是只要李敖，绝无仅有的。
      不是我粗鲁低俗，我这不过是借了李敖《中国性研究》目录里比比皆是性器中的一个词而已。
      在《也也也也也》篇里，李敖也是重复了《说文解字》所训，写道“‘也’字的确是女人阴部的象形字。”同《且且且且且》篇一样，又引了些别人的著述句节。但是，这回他联系着国民党来写了，有了一段好笑的挖苦：“国民党老辈人士虽然既祸国又混蛋，但是多少还是读了一点古书，所以知道‘也，女子阴也’的事……新生代的国民党是无知的，当然不识‘也’字，所以过去把阿拉伯西南的国家Yemen翻成‘也门’，幸亏读过古书的于右任发现了这一荒唐，在《中央日报》上投书建议，后来才改为‘叶门’。有趣哉，老K！”
      看到这里，我自然联想到我们大陆一直是——从来至今仍然是——也门人家那个共和国的。李敖来大陆，在北京大学演讲，怎么记住歌颂大陆这边的许多时，竟然忘记来一句“有趣哉，老K！”呢？
      由此可见李敖的且，也有谨慎保守的时候。

      在《中国性研究》里，甚至写他和人一起上厕所，听那人自语“鸡巴呀！老子一切辛苦，他妈的都是为了你！”后他大笑道：“不要谴责鸡巴吧！鸡巴其实是具体而微的一条大丈夫。它能大能小、能屈能伸、伸缩自如、能软能硬、软中带硬、软硬兼施，并且粗中有细。我生平最崇拜的，就是我这条大鸡巴啊！鸡巴这样伟大，可以人不如鸡巴乎？虽然给自己惹来许多苦恼，但都值得啊！”
      这是李敖不保守的一段。但终究李敖是保守的、谨慎的。
      他不写自己平生里的，1951年与“罗”的生死初恋、1962年与王尚勤的碧潭情丝、1966年与小“Y”的文学浪漫之梦、1967年与小蕾的患难之交、1976年与刘会云的冰雪爱情、1980年与胡茵梦的匆促婚姻、1985年与19岁的台湾文化大学学生王小屯的爱之归宿——此年1935年出生的李敖时足值半百之年。
      如果不是因为他写了自己的鸡巴鞭子、性事、性情、性爱而“中国性”了一本的，我实在大可不必将其人早已自己大白天下的男女性关节集字在此，显得缺德。现在这样罗列了，反而是作者他之所以有资本能信笔够性事，乃因其实践丰厚的佐证。然而，又是因为读了李敖的性研究，发现有他而无她的缺少了他的性对象，如果我不罗列出他的“她”来，便好似其人意淫了中国，所以的必要。
      过去，记下的李敖关于性的精采短语，“谈恋爱是以自欺始，欺人终。”“所有的女人都会偷人，只要有机会！女人三十岁以前偷情，三十岁以后捉奸。”“不论在床上床下，我都坚忍不拔，女人喜欢我坚忍不拔，男人怕我坚忍不拔。”“最聪明的女人一涉及自己的感情问题就变成笨蛋。最聪明的男人一涉及自己的感情问题就变成哲学家。”
      所以我猜想他的《中国性研究》“有我们想也不曾想到的哲学思想精妙”也都合宜其作者的。正因为《中国性研究》李敖有他无“她”的对象性缺少，读之最有意思的，当是如见且入也门的李敖在铺张的白纸上意淫。
      热爱李敖的，或许反而要骂我是在博客上意淫李敖。切！22元的这么一册书虽然可读，但倒贴无限倍的现钞，我也绝无李银河和刘达临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