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鲁晓夫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五点，矿工的儿子，在联合国大会上用皮鞋敲桌子，反对斯大林，在斯大林死后搞苏联修正主义，墓石使用黑白两种颜色的花岗石。
     今翻阅《赫鲁晓夫回忆录（全译本）》，三卷共111篇。其中，第三卷（国务活动家）里面有三篇与中国有关：《毛泽东》、《对华关系风云突变》和《对华关系进一步恶化》。
     第2233页有这么三节叙述，让我觉得有意思，是我以往不知道的：
     “尤金到了哪里，我们就会跟那个国家闹翻。尤金去南斯拉夫，我们就和铁托吵翻了。尤金去中国，我们就跟那里搞坏了。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
     “我一开始是很尊重尤金的。毛泽东给斯大林发来一封信，请求斯大林给他推荐一位苏联的马列主义哲学家，说让他去中国。因为毛想把再机的讲话稿进行校阅，请一位有学问的人帮助他把这些文稿好好梳理一下，免得在马列主义哲学方面出点什么差错。尤金被选中了。……尤金在那里与毛配合默契。毛去使馆找尤金的次数甚至比尤金去见毛的还多。这是尤金说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尤金对毛这样有点不大尊重的态度，甚至曾让斯大林感到有写不安。”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们突然收到尤金的一封很长的密码电报。……在这电报之后可以看出，毛根本不尊重尤金。”
     在后来的篇章中，赫鲁晓夫回忆说，我们派了尤金去。尤金是我们的哲学家。关于苏中关系的原因，尤金后来归罪于我。我认为，我们的哲学家尤金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尤金这个人到哪个国家当大使，就把和那个国家的关系搞糟。他在阿尔巴尼亚是这样，到中国也是这样。他最初关于和毛泽东的意见不和写的报告，让我觉得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怎么能归罪于我呢，我们和中国的关系迟早是要出现问题的。
     赫鲁晓夫还说，毛表面上很热情，但是毛不许可有任何人超越过他。现在是1967年，我看到人民如此的狂热，让我想起“斯大林，我们的父亲”是不容许任何与他意见不同的人。
     因为书店不许可抄录，我不得不默背下来。回来，网上也查不到电子版《赫鲁晓夫回忆录》，所以，只能将就写下这大概，会与原文或有点出入的。
     好在我现在要表述的感想与政治事件无关。
     让我感兴趣的是尤金这个人到哪里个国家当大使，就把和那个国家的关系搞坏。
     尤金如果是政治家，或者是军事家，那把关系搞坏了是可以理解的。政治有搞好的目的，也有故意搞坏的计谋。军事的任何直接的行动都是搞糟，而不可能是直接搞好。
     尤金是哲学家，是最能掌握哲学这一“让人聪明起来的基本工具”的专家。怎么会适得其反而为，把理应搞得最好的关系搞坏了，而且是到哪里就把那里的关系搞坏呢！
     让我感兴趣的还有毛泽东这位伟人。《毛泽东选集》中的许多著作实证了毛泽东是伟大的哲学家。但是，终究其一生，且不数落其在1949年10月1日之前革命时期与若干位领袖的关系搞坏，因为那是夺取政权的你死我活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必要的所为所作，就以其威望无与伦比时的新中国时代，他到哪里是就把那里的关系搞好，还是就把那里的关系搞坏呢？包括家庭。即使包括很政治家的周恩来，关系也犹如光影。和柳亚子、郭沫若那样的文人墨客唱和诗词，尚可。一到和粱漱溟就完全不行了。
     粱漱溟也是大哲学家。
     粱漱溟不仅和毛泽东关系搞坏，跟蒋介石关系也坏。我读粱漱溟的几本书，包括《朝话》在内，都是教人怎么样做个有作为的人，做个与人好好相处的人的。
     蒋介石搞政治，搞军事，不搞哲学。所以，他政治搞坏了，军事搞坏了，拜把兄弟的关系出于政治意见的分歧坏了的不少，但客观地看事件的始末，我觉得蒋介石对把兄弟不一定足仁但一定尽义。蒋介石起码是把自己家庭的人际关系搞得很好。这应该是因为蒋介石不是哲学家。
     叔本华（1788 1860），德国哲学家。作为一个著名的悲观主义者，他的生活时常隐遁，并且有些自私。曾被称赞为一个诙谐且能侃侃而谈的人，却脾气火暴，曾因受不了一个女裁缝的噪音多次劝阻无效，而将其推下楼梯以至残疾。罗素在他编写的著名的西方哲学史中这么说：“假若我们根据叔本华的生活来判断，可知他的论调也是不真诚的。”
     尼采（1844―1900），德国哲学家，主张唯意志论，提倡超人哲学，反对民主、社会主义和妇女解放运动，歌颂战争。他的思想后来成了德国法西斯主义的理论根据。他以“太阳”自命，四十五岁精神分裂，五十六岁死。
     罗素（1872—1970），二十世纪英国著名的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在多方面的建树深刻地影响了西方哲学。一幅哲人形象，给人一种冷淡而又善良的感觉，却是一个温和甚至羞怯的人，作为一个朋友、伙伴和健谈者，都令人感到愉快。从他的第一次结婚22岁，到他第四次结婚时的80岁，共有四任妻子。
     我见教过几位哲学家，出世哲学研究的学者更有十数。我也没有感觉他们的现实有怎么样的搞好，有的甚至也到哪里那里就搞坏的。
     我无意以此来说明哲学家的理论的不是，而是我发觉很地道的哲学的人，在人际关系方面许多人是搞坏的，甚至是到哪里是就把那里的关系搞坏。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或者现在继续还在学习哲学，而也时常也有把关系搞坏的时候。
     为什么？
     一是特别较真。
     二是特别坚持自以为是。
     三是即使已经发现自己不是，也断然不肯承认和改变自己的不是，转而以他人为是。
     因为哲学家自我感觉太好了。
     毛泽东是这样。
     粱漱溟是这样。
     叔本华是这样。
     尼采是这样。
     罗素是这样。
     我当然不是这样。也永远不可能这样。虽然，我具有一，特别较真；具有二，特别坚持自以为是；但未必都具有三。我会在发现自己不是之后，改变自己的不是，转而以他人为是，即使不肯公开承认。所以，曾经与哲人为伍，却终成不了哲人，当然更不是什么哲学家。
     因为不从事哲学研究，所以，尤金是搞什么哲学的，这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赫鲁晓夫让我觉得，他墓石使用黑白两种颜色的花岗石，很得体，黑色可以寓意他的政治错误，也可以说他是煤矿工人的儿子；白色可以象征他的率真，是否还表达他的哲学空白？

    2007-09-26   记23、24、25日下午站在书店边角，翻阅《赫鲁晓夫回忆录（全译本）》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