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青季节里的拔光
| 发布日期:2013年11月21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 |
1984年冬末刚过,次年的早春,我终于拿到《人事调动通知书》。
就那么一张薄薄的白纸片儿,就那么三五行印刷的和手写填空的公文,使我的从业、从属、从事,从此发生了改变。
我去新的单位报到。
如果我没有将此人与彼人、张三和李四记混的话,当年的办公室主任是黄拔光。
姓黄,名拔光,这很有趣。我当时觉得怎么这么好记。
后来,虽然偶尔有过工作关系的接触,却因为别无兴趣,我又不怎么与无关的人往来,便忘记了可以不记的。
今晨出外走步,在大院门墙上,再见这人的姓名与有关,是一张B5办公用纸的打印件:“讣告 原人事处副处长、调研员、中共党员黄拔光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13年11月19日15时去世,享年79……”
伫立片刻后,我大步继续自己的前程,脑子里则全是“黄拔光”、“黄了拔光”和“拔光”!
开头提到的,是第一件事。关于我认识黄拔光的场合。
那一年,距文革结束已有七年,许多事物在变,千头万绪还继续着都得重来的过程,就像 上年的作物在春季来临时,那些几尽萎了,枯黄的,重生新叶,慢慢地回过绿来。所以,如果撇开历史事件本身的大小轻重,而仅仅就日历的页数数数,七年,既不算长,也不能说短。只是那年代,有更多的前朝观念根深蒂固,即使黄了,哪怕真枯萎了,也拔不光。
黄拔光不苟言笑,甚至我从那认识他的第一天到后来,也没见过他一次笑容;听他的讲话,也总是刚刚适合人数听到的平调圆腔。
永远的、灰蓝色的、四个口袋的中山装。
那年代的人事干部,其实,差不多都这标志。
黄拔光有可能是人事处的副处长兼办公室的主任吧!
死者为大,到今天,还叫他黄拔光,并非不礼貌,乃因这个单位在1989年6月之前,没有工作组进驻之前,没有后委派的党组书记到任之前,无论什么职位、不管什么职称,人们相互之间的称谓要么“老某”、“小某”,要么姓与名三个字的直呼其名,两个字的直呼其姓名——真率不存客套,平等不至恭维。甚是。
与黄拔光的接触,除我报到的那次,还有两件事现在记下:
一件:1986年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中,省委宣传部何部长点了单位名、没点个人名地批评了“这个人”后,我的著作和讲座取消,专业论文也没有被学术刊物采用。“但是我们知道是你。不过,我们单位是不相信这话的。”虽然后面这话是分管学术活动的某处长说予我听的,而且是事已过到1989年,但我迄今都心存感激,侥幸自己能在这个单位,不只有一个肯用脑袋进行逻辑思维的干部,而是那话里的“我们”。今来细想,“我们”的第一人,其态度与工作程序非常关键的一个人,应该就是办公室主任——负责接待外来人员调查的;关系到普通工作人员人事的——人事处副处长,黄拔光。
二一件:1985到1990年,老王主持我们业余工作,办了一个北京大学某函授大学的省级辅导站,聘请拔光当副站长。老王心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我跟他同间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办站关系到内外的人事,必须在人事处备案;辅导的场所借用单位的会议大会议厅,得通过办公室同意。
所以,我印象最深刻的,拔光担任办公室主任,而且至少担任到1990年夏。
为什么是夏呢?
一,1990年春节,我们辅导站还开过一上午的师生春节联谊会,拔光出席了的。
二,1990年夏,老王在“关于1989年6月的”一次会议中,心脏病发作猝死,单位负责其后事的是拔光。
现在,拔光故去,单位负责其后事的,当然不再是他。
拔光的讣告的用纸,给我的感觉比之前亡者的小。
之前亡者的讣告,办公室用的是A4。
现在又是萧瑟的季节,永别了,拔光先生啊,你即使黄到黄泉,也开作一路黄花去啊!
2013-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