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端午节。之前的那天，写了《臭丸香囊》；之后的今天，来说说粽子。
      昨天我吃了一个粽子，看似为了配合节庆，实际上乃因家人个个都不吃，我怕它们坏掉，扔了可惜。
      晓得免不了要收受他人之礼，而且都是盒装的徒有其表的高价，若是白吃，欠着人情，梗在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前好些天自家买好一盒，待着，等第一来人走时，让他带回；待第二个人来，一手接过他的一盒两盒，另一手将第一日的回了去……以此类推，最后一盒不剩。
      冰箱里剩的五六个散的，是阿伟替他妈妈爸爸送舅舅的，他们自己包的。
      前些年，我好吃糯米造物，糖年糕，冷粽子，热糍粑，吃起来即使肚子实在没空位了，还意犹未尽。
      这几年，怕血糖血脂血压高，虽不特别保命，也怜身惜体，在凡事都适可中而止。
      所以，昨天我只吃一个粽子。
      想到一个段子：“缓缓地替你解开细长的腰带，慢慢地为你脱去外面的衣裳，见到你脂光滋润的玉体，我情欲顿时充盈心头；面对你散发的清香，我情不自禁地咬你一口，啊——粽子！”
      所以，吃粽子时，想到民间创作这样段子的，多是下里巴人，语文算术都不一定能及格的，但又正是这些“太有材了”！尤其想到，1944年，逃避沦陷之难的民国文人，在重庆过端午，号为“诗人节”之后将近七十年的现在，竟然有此文化的照应！
      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绝绝大多数画面上的屈原，都是支起脖子，仰起瘦骨嶙峋的头脸。经过苦思冥想，从屈原所在的楚国，想到他一心投怀入抱楚王的骚赋，想到武汉东湖的行吟阁，想到当地饮食文化的最特产，终于有了环节性的系列推理结论——屈原的脖子同样鸭脖子！
      所以，我因为吃着阿伟妈妈包的豆沙粽和肉粽，想到我的母亲包的无馅粽和花生粽。
      无馅粽，光是糯米，泡了食用碱水的，蒸熟了，本是苦涩的碱却因配上绿色的箬竹叶，尖角斗形的米饭团则以呈金黄的同时，散发出的清香无以类似。
      这时候，我的母亲会拿只薄薄的小瓷碟，盛一层白砂糖，摆放在粽子碗盘的边上，说是任由人蘸着食去。但，要是见到我蘸一下吃一口，每吃每蘸，便会说：“要俭点，细囝不明白俭，到大了，金山银山都会吃空的咯！”
      看我的母亲裹粽，是件很可以长见识的事。花生粽的包裹，格外让我有意思。花生仁买来后，洗净，然后在锅里煮熟捞起，还要晾铺在桌面，拿个空酱油瓶在上面来回的滚压，再拣去胎衣，才把白白的花生瓣参合进水浸沥干的糯米里，包起蒸就成。
      那年月，一个花生粽里，有那么三四五或粒或瓣花生，已经是够得上品位的呢！
      有了花生，一般来说，我的母亲是不教再蘸糖的。但我要是还，蘸的不多，也不总蘸的话，我的母亲只微笑的。
      后来，我的母亲没了，去世了，我想念那微笑，心是甜的。想像里，我的母亲当年看着自己的细囝，心里一定更甜。
      逢节抚旧，心事老情，弱未衰必，残补情修，想到一首歌唱：“他们说你是一个孤独的诗人 / 他们说你有一颗忧郁的灵魂 / 汨罗的岁月是否像我所想像的那般寂寥 / 是否水中你的心思像一尾鱼款款徘徊 / 冷湿的青泥掩覆在你身上”，我注意到第二段的开头和结尾：“笑傲人世是一份何等的情怀 / 众醉独醒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也许你将年年享受五月的粽香 / 也许等待著另一次际遇看一看江上的阳光”。
      因此，能感觉到，人的感觉，总是因思他开始，而恋己告终。

                                       2013-06-13   

      【备注】
      歌曲《屈原》（蔡琴演唱）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ILfobfuiA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