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
| | 发布日期:2012年11月07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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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母特别能走长路。
这事1968年，先是听我七哥说的。他说，妈常独自步行，甚至从琼河东走到南台，然后又走回来。没说妈那样的走了去又走了回是为了什么。我估摸了一下，单程公交一趟就有五个站，以站站之间平均一公里来计算，那么一个来回，应该不少于十公里。那时候，生母龄高已近七十。
后来，我亲有感受。那是1979年，我住院动手术后，生母也是从家里出门步行——不助拐杖的，走到南台的市二医院，给我送了一百元钱，然后又走回去，其间来回大约14公里。时年，其将近八秩耄耋。
生母之所以不乘2分钱一站的公共汽车，当然是为了省下路费。那时的大米，糙的一斤一角三，最好的精的也才一毛七分，而小白菜一斤才三分。
那年代，整个社会的风气都那样，没见有谁奢华。只是，依靠台湾大哥三哥汇款度日的生父母，则不得不更加小心随时的断路。
再说，我的生父，想必也是很能走长路的。抗战胜利后，他在南平的王台夏道从事盐务，应该没少翻山越岭。
我也很能走，年把两年前一天可以不间歇地连续走六个小时，最多可以走八个小时。腿力应该大部分来自基因的遗传，天生的。
我们一大家子的人都说我是走神。
可是，打从去年的七月以来，我几乎就没走过长路，就连周末在广州的游走也少到仅二三次。怕人多拥挤，不喜欢热闹，更愿意坐观天下风云。
因为天天久坐，日日写读，只身而寻伴，孤心而觅侣，难免时有走神。
即使因为不经意间，听见电视机里谁人说了一句，似乎以前听过的话，或者在哪里看见一件过去用过的相似，或者某友来话说他去了某地，而那又是我早年去过的，我便遐思，会去追溯，去收集，去找回。只是这样的走神大都随兴，而且无论走的多远，都能兴退即消，神回尽收，无伤什么的。
这便是很能行走的“走神”与精神分野、思想去到别处的走神之不同。
要说“走神”与走神的二合一的事，那我也常有，严重受伤的何止三四次。这里不妨说说:
到今年，我有二十年没骑自行车了。最近一次的骑是1992年夏的某一天，上午单位完事骑车回家。因为脑袋瓜里还在想着别的事，当一根什么东西斜到眼前时，我已飞去峰似地轰然砸到前方二三米的水泥地上——原来，路面扩宽工程将要竣工之前，中间的电线杆还没移走，牵拉的钢绳还斜着……所幸，那时年纪还轻，体重还轻，毫发还青，所以无损完肤，又好在两旁本无什么房屋行人的这烈日当空之时，这才又一点面子不丢。却是回家一说惊险，把家人吓的不轻，从此被迫改步行或乘车。
那些年乘的车大致有两类，一是公共汽车，二是出租车。在车上我人不用行走，不是“走神”，却真真实实走神，因此，在巴士上手机不见了两部，在的士上钱夹子掉了一次。
最是严重的一次，在环球打工，也是大夏天，也是大中午，五六个同事一起外出吃饭，人家都走的好好的，我却一头磕在立交桥斜道下方的大水泥托梁上，立刻血流满脸，红滴路面，个个被那突发吓得手忙脚乱。我则反而无所谓地在他们陪同下回到公司，清水洗净创口……
确实地说，如果不走神，我是相当有记性的，也井井有条，有条不紊，而且越是临危遇乱，越是极少有遗落疏漏的。
但是，岂可天天时时都危乱灾难的，正因为平安度日，所以我的脑袋瓜太不甘于就在一时就于一事。譬如最近一个月来，除了日常的作业、功课，在写不出文字，看不进书的间歇时间，我一直在为下载到的和翻录来的所有歌曲逐一配对歌词。总共是4938首，已经配好的有3047首。正是因为做这项不算小而且相当麻烦的工程，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无数次随之而使然的走神——听到一首什么歌，一支什么曲，见一段什么词，一下子就能牵出几十年前的往事，那与共的人，那走着的路，那所在的场合，那谁谁谁说过的话，那笑声和泪珠儿……
所以也才奇怪——半年前，个把月内，两天里，哪怕刚刚才的事，无论怎么集中精神，居然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事。相反，很久很久以前的，甚至五六十年前的，竟然可以因为走神去到那里，连细微末节到一丝头发都能历历在目！
因此我很喜欢走神。
但也因为不走神的专注又不达，偶尔会有所自怜。
自怜日落芦苇丛的去向。
自怜花落半空中的时轮。
自怜雨落溅地前的晚凉。
不过，都还好，我总能很快地从这些情景里超脱出来。
高三快毕业那年，兼班主任的俄语老师有一次在课堂上点名说我：“‘心不在焉’在马了吗？”
惭愧！我从“母亲”写到“马”，“妈”焉在此？
2012-11-05 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