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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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水

   发布日期:2012年10月16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今天将两只空桶交还了去,送水工退给了我一百元的押金。等电梯时,我送他,说我还想他们送水,他则一再地说“对不起”。
      敢情这是两年半来,我与他们同一家送水公司的阿海、阿涛、还有阿什么的开车的司机分别之后的,最后诀别的一位送水工。
      阿海是早先的开车的司机。
      阿涛是阿海的搭档,负责送水到户。
      阿涛今年过春节时就辞工了。
      从此阿海就既开车,又送水。他说他承包了:“这样可以多赚些。”
      我得便挺喜欢跟这些人聊。网购物流上门的送货员啊,快递公司的投递员啊,电信网络安装工啊,家用电器修理工啊,送水工啊,房屋管理处的清洁工啊,男男女女都能搭讪几句。一则因为我自己是工人出身,有一种忘不了本的情结;二则我知道他们内心无法排解的自卑,潜意识里需要他人的尊重;三则我想了解大都市里最底层人的一些状态,以激励我的存在之心情更加平和。
      阿海是东北人,满族。
      阿涛是青海人,回族。
      阿海像大哥一样,不是他份内的活,他也帮着阿涛干。
      阿涛十八不到,脸颊白白的,上面的青海红还没退,一看就是西北高原来的,还多长了些褐色的小雀斑,已经够逗的了,再穿了一身廉价的潮服,特显得孩子气。
      因为他的劳动,我必然联想到比他小不了一二岁的我的孙辈。
      阿涛不告而别于我,大概是因为那时我先他回老家过年了。
      到我问起“阿涛呢?”的时候,他已经汇入这国家这社会的茫茫人海里。
      我再也见不到那个信仰伊斯兰教的瘦小伙子。当前还能记起、不久也将消失的则只有他说的特好听的青海普通话。
      阿海如果不说话,我看不出他是来自东北的哥儿,说起话来忒的随和。他说他不到三十,我看他长的快了好些,而且学冯小刚电影导演没那命,却也有白癜风在脸在手。
      阿涛肯定没结婚。
      阿海成家了吗,看那样子也没。
      我记得阿海五月给我送水,那回他带了个新手来,年纪比他大个十来岁,差不多四十五六七的光景,左眼白翳:“伯,跟您说一声哈,这往后呢,就他来给您送水了哈。”
      我光顾着感觉他新搭档的那老实八角乡下人特有的神情了,哪里想到阿海说这话是跟我道别啊!
      要晓得,我一定不止是:“哦,好的,没事的。”
      直到再来一位新开车的小年青,我才感到:“阿海呢?”
      那司机说:“走了!你这里又是一街,又是三街的,还有二街、四街、五街的,小说也有十来条街的,这么难找!”
      “你是衡阳的吧?”我问。
      小年青一下子开心地笑了:“你怎么晓得?”
      “衡阳人把‘少’说成‘小’。我听熟了的。”
      小年青朝他的搭档看着笑:“那他也是。”
      那老实八角的人也笑。
      后来,俩老乡总是一起上来,一道下去。
      这些年,桶水的价格从开始的我们买10桶160元,他们另外赠送2桶,到后来价格不变,但不再赠送了,160的10桶就10 桶。
      我这户半个月要2桶。空桶与水桶交替,他们帮我送进厨房,然后分别在送水工的、客户的各一张“水卡”上做数字的减去或续加,还要签名。这过程中间便是我们说几句的时候。
      听京东送网购的说,他一天可以送90户,交通工具什么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没底薪,月收入在5千左右。
      听阿涛说,他有底薪,加送水的桶数按桶给钱,包住不包吃,天凉一个月2千,天热差不多可以4千,但是很辛苦,夜晚9点才歇工。
      阿海月工资是底薪2千,加趟数。
      现在这位开车的衡阳小青年见了我,老说:“我们愿意给你送水。”原因是:“你看得起我们啊!”
      所以,我今天才说他:“你手臂上纹的‘忍’,怎么清不干净,还看得出?”
      他笑说:“搞不掉了。不好意思的了。那个时候打架。”
      “为了女孩子争风吃醋了的吧?”
      “哪啊!不懂事,就爱打架,不为那个的!”我看他说这话时,真是一脸的腼腆。
      九月初,我不见那老实八角的来,以为他走了。下旬又见到,问过,他说:“回老家去了,小伢子上学。”
      “你小孩上高中了吧?”
      他笑得好苦:“哪哟!小学呀!”
      我当时好尴尬,一直到现在我还内疚的很。
      电梯到了,我向他轻轻摇摇手:“再见了!谢谢你!谢谢你们这么些年!”
      他进去前抬起手,又放下,再稍微抬起:“哪里的话!我走了!”
      他在门里。
      我在门外。
      电梯门框上方的灯从“8”往下直到停止在“-1”。
      我意识到,从此,他和他的老乡,可能还会在这个或者那个大都市里奔忙,出卖他们的苦力,为了他们的家庭和自己而生存式的生活,但他们已经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还能以我的这些文字记住他们,知名的和连名也不知的人民,而我则永远不再在他们的困苦里。
      我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公司不愿意再给我这家送水,因为整个区间豪宅千户,听他们说仅我一户要了他们的水。
 
                                         2012-10-15    夜    广州    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