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你真是的，自己都当妈了，还掂量着给我一枝康乃馨，这花儿真好！
      我呢，捉摸着今儿个你这孩子会来，昨天夜晚磨蹭着给你点子啥的，老了，没咋地出门，就抓了把前阵子老家采的黄花菜，已经干了的黄花菜，好歹一点心意，啊？ 我的姑娘子啊，你不嫌弃它，就是我的福报了不是？
      这世道，如今让我这老头尽是望洋兴叹，情人节，玫瑰花；母亲节，康乃馨。
      既然姑娘家的你不嫌弃这黄花菜，那当爹的，就多罗嗦几句为什么回你的一把干黄花菜吧！凡事终有个缘的不是？
      譬如有我和你娘，才有了你。
      譬如有我爹和我娘，才有了我。
      这康乃馨的花骨朵是个啥样的，你爷爷和奶奶哪里晓得！
      他们就知道黄花菜。就知道黄花菜是孩儿离家之前，种下好让父母思念的，尚可慰藉的忘忧。做菜吃时，就其色相，叫它呀“黄花菜”；就其形象，又叫它嘛“金针菜”，只有到借托寄情咯，便雅号之“忘忧草”。
      魏晋年代，那蔡文姬弹唱《胡笳十八拍》，到第十六拍，咋唱的？“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  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  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可见啦，是不是真能忘忧，那还得看看花的人！
      唐人孟郊《游子吟》，一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谁不会背？你还不到三岁，就有音有律的会呢！所谓“寸草”，就是他离家前的种下的忘忧草。
      其实，这黄花菜、忘忧草，还有其它的别称。要数既好记，又实用的，当属曰之“萱草”了。自汉代起，有用其草叶制造的纸张，为“宣纸”。至于一说“安徽泾县产纸，以宁国府治宣城为名，故称‘宣纸’”，已是唐代的事，晚了三四百年啦！
      孟郊不但有《游子吟》，还有一首《游子诗》：“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 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讲的是远方与家乡之间、地理空间和时令季节的阻隔，即使包袱备有宣纸，又何来捎书的鸿雁！
      四姑娘，有感你还记得既当爹又当娘的那十几年，把将着父亲当了母亲来安慰。
      其实呢，既当爹又当娘的并不全是我。现实生活的那些年，多亏有你奶奶和你爷爷。尤其是你奶奶，一个善良到无与伦比的妇人，一个忍受无数内心疼痛和苦楚的老人。如果没有你的奶奶，没有你的爷爷，哪还有你这朵康乃馨！
      一把干黄花菜，你拿着，一则是我怀旧，你奶奶逢年过节用干的黄花菜，做过汤里的佐料；二则这物件轻，不容易变质，好保存。
      要说这黄花菜，在东北，可还作为家宴上的最后一道菜。东北人喜欢喝酒，喜欢猛喝酒，喜欢喝烈性酒，喜欢喝白酒。酒过三巡，最后一道菜就是炒黄花菜。无论干的，鲜的，只要是黄花菜，准能醒酒。所以，东北人说“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你这才来啊！”那意思是责怪人来的太晚了。
      四姑娘，你真是好孩子，今儿个一早地就来，我这当爹的没的说的，你就拿着它，回吧！
      这大星期天的，母亲节的，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的人多，你就回吧，我没啥子事。啊，干的黄花菜，在哪个超市都能买到，是，是，你说的是，不带回去啊？也好，好，好，那你路上小心点，车开得慢点啊……

      唉！就这么又走了……

      嗨呀！老的不中用了，不都花点钱买的到的不是？

      爹，娘！你瞧，这康乃馨的花多好看啊不是……就把它摆在您老人家的灵位前，四姑娘惦记着奶奶您和爷爷您的不是……

                                                 

                                                               2012-05-13          短篇小说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