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糖粿
| 发布日期:2012年01月30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 |
福州方言里面“年糕”一词是直接按字发音的,显得太过生硬,还是老话说的“糖粿”来的地道。不过“糖粿”的“粿”不发“果”音,而发“鬼”音。凡是糯米加工而成的粿物,福州方言都说之为“鬼”音。迄今未见缘故,所以仅是同音,并不关鬼事的。
福州人把白糖料的年糕叫“白糖粿”,把红糖料的年糕叫“红糖粿”。
也就是说,糖粿就是年糕,年糕就是糖粿;白糖粿就是白糖年糕,红糖粿就是红糖年糕。
这本来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经这么一折腾,反而复杂了,反而面目皆非了。
这不——年糕,啊,糖粿如今一上酒楼,一成道菜,一摆作盘,一伴朵花,就跟当官的上了主席台,成了念稿子的,受到鼓掌了,或者上了夜总会陪着个小姐似的,……
哪像我们这年纪的人,童年时糖粿就是糖粿,红的不是白的,白的就是白的。
那时的普通人家,过年前家家哪有不蒸它个一大蒸笼的,两大蒸笼的呢?孩子越多,蒸的越多,哪像现今的人,吃的多品种,吃的多口味,吃的天上地下,吃的死去活来的,吃的豆腐叫玉芙蓉,吃的王八叫祖宗!那时蒸一大蒸笼的糖粿,重量二三十斤不说,一吃就吃个个把月,短则到正月二十九拗九节过完,最长的甚至到得清明节。
那时没冰箱这东西,糖粿的保存一靠气温在寒冬,二靠隔七八天重新再蒸一回。
糖粿的造价,看起来肯定比白米饭要贵,因为要用糖嘛。但是,算一算,粳米反正平日都要吃的,糯米稍贵点,糖也要钱,但因为煮食糖粿无需炒菜,甚至连小菜也不用,所以省去了买菜、洗菜、炒菜,连烧柴也少了许多,甚至可以少洗盘碟。
我的母亲总是以这样的办法,在年里年外持家。
我七、八岁就掌握糖粿的做法。
拿来一块本已蒸熟的糖粿,用菜刀切成片,倒点油在热鼎窝窝,把油的面积摊大,然后一片一片煎。这种做法花费最大,也容易上火,我的母亲就教我,煎的差不多了,浇些水入锅,这叫“煎煮”,虽然食者不再上火,好吃是好吃,但一不省油,二不省柴,所以少有此作。
最多的两种做法,一种是把糖粿切成短条,下滚水锅煮软煮透;另一种把切片的搁到捞饭面上与之同炊。前一种多在早餐吃食,后一种作为午饭的添味。
冬季,再寒的天气,我的母亲也常常做竹编女工到深夜,我自幼就怜悯其千辛万苦,所以,上学前自己煮碗汤水糖粿,果腹御寒,免得我的母亲牵挂,对后来孝道的育成,我觉得意义非常重要。
我的父亲也因为我能与之分食汤羹,常常微笑对我,而今我成爷了,才理解那微笑是一种赞许,一种欣慰。
这些年来,不,许多年来,自从物质不再匮乏,糖粿被雅称为“年糕”以来,我们家的人不再、也不必知道我童年的糖粿。
只有我自己还愿意用心这么写来。
2012-01-30 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