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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呻吟往事

   发布日期:2011年12月16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在我生病的现在,写点有关于呻吟的往事,也不失是打发自己的无聊与沉闷之好办法。
      我的父亲在世时,历来是要呻吟的。尤其当我的母亲也还在世时,那叫唤的声调,足以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天塌地陷在即——这绝非我今夸张的描述,哪怕一丁点的什么毛刺,插入到手指头。我的母亲先走了十七年,此后那呻吟因为缺失必要的听众,渐渐地不那么频繁,只在真正生病了,直不起身了,才“哼……哼……娘啊……凄惨啊……”。
      其实,我们当儿、为媳、做孙和曾孙的,哪一个敢不孝敬老太爷的?
      问老太爷:“哪里要按摩?”
      “娘啊……凄惨啊……全身啊!”
      于是,捶的捶,按的按,摩的摩,掐的掐,推的推,拿的拿;擦过、搓过、揉过、振过;又是抹,又是抖,又是摇;还有拍的、击的、捏的;手法使尽,器械搞定,一家鸡犬不宁之后,老天爷终于好了:“嘿嘿!也好你们啦!”
      然后,一定在吃饭时,讲述每一次如此之后的故事:“我做梦了,梦见我娘了——就是你的依嬷,你们的大嬷,你们的老大嬷……,伊跟我讲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一家四代,就又恢复了平日的安逸。
      我罕有呻吟。
      青年时,在仓库当工人,脚面被镀锌薄钢板横划,差一毫米就是动脉管,鲜血大染,一起的几个工友吓得只顾“哎呀!”,我自己则立即死压住伤口,直逼得血小板凝固,倒了一瓶的红药水,没吱一声。
      五十九岁那年,上面一块一点五平方米的大玻璃掉上来,砸得我头破。顿时,像被一大碗血倒扣在我脑袋上那样,鲜红的液体自上而下流淌。家人惊呼,我又自己用巴掌把上头捂住,待到血小板凝固,家人帮助将玻璃片渣和淤血块逐一清创时,痛得死去活来,我还是没吱一声。
      我有呻吟。
      我也需要呻吟。
      我的呻吟是在独自处在的时候,用以缓解内心被痛楚逼迫的压力。
      这一点,完全跟我的母亲一样。
      我的母亲极的坚毅,极的不愿意惊扰他人,极的不会让家人担心受怕。
      所以,反而是我的母亲一生病,我就非常非常担心,特别特别害怕。
      我担心我的母亲一病不起,我害怕我的母亲会死去。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我的母亲是不肯躺在床铺上歇病的。
      两位老人家最终没有呻吟的走了。
      我们家庭挡风的院墙坍塌了。
      我只好成了遮风蔽雨的前沿。
      儿孙万里千里之外的,这时告诉他们“爸感冒了”,无异于老头子撒娇。
      喝水,撒尿,睡觉,休息,有事说句“爸都正常”,爽快的人应该为之。
      何况今天已明显好过昨天。
 
                                             2011-12-15   午后   穗城